南山无月

163:夜探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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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谢渊被送进了大理寺后,所有朝臣们便不敢再为立皇妃之事多言半句。身为贵妃的谢婉得知了兄长被关的消息,当即去华清殿找南宫珏求情,却屡屡被拒之门外。

求到太后宫里,太后也只是让她沉住气,等待时机成熟,圣上消了气,谢渊自然会被放出来的。

她所求无门,而国公爷也因这件事情郁闲在府中,虽然安慰她不会有事,可她心中的绝望却被放大了数倍。她虽贵为皇妃,却与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人并无区别,如今已是一无所有。

她剩下的只有亲人了,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亲人受难而无力帮扶,那比她死了还要难受。

如果她当初肯听兄长的话,今日也不必落到这般境地,连想出宫探望一下兄长的能力都没有,她当这个皇妃还有何用?

是夜,大理寺官衙里灯火明亮,官差皆已退下,只剩段云州一人在堂中翻阅卷宗一类的东西。案上的灯忽的一灭一明,他察觉到一股冷意,抬眼望了望大门的方向,空旷寂静,一如往常。

但当他收回视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袭白影,正立身于大堂一角的阴暗处。

他不为所动,道:“敢夜闯大理寺,阁下的胆量值得钦佩。”

“不愧是人称铁面阎王的段大人,临危不惧,也让人佩服。”白衣人边说边朝他走近了几步,虽有戾气,却并无杀意。

段云州牵唇一笑,放下手中复杂的卷宗,这才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其脸上有绷带未拆,还蒙了面纱,“听说你下落不明,本官担心了一把,不过既然有本事摸到大理寺,想必也没什么值得担心了……”

“我就是粗人一个,不值得段大人挂心,不过还是多谢了。”白衣人走近,手中的青鞘长剑微微转向身后,“被朋友担心的感觉,还不错。”

“你是为了谢渊来的吧。”他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来意,这二人从前就关系匪浅,来意自不必猜。

无月点了点头,“听说他被送进了大理寺,便想来确认一下。”

“确实是在大理寺,”他说:“在朝堂上与圣上冲撞过甚,圣上一怒之下便如此了,就像是故意似的……”

“多半就是故意的吧,”她轻笑了一声道:“以他一惯的性格,不至于如此鲁莽。”

“那就不知这位小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段云州摇了摇头,却也不想细究,他问无月:“你要去见他么?”

“倒也不必,我只是顺路问问而已。”她一口回绝道:“不过段大人可要手下留情啊,只要不像我进大理寺时,差点死在牢里就成了……”

“你是在记我本官的仇么?”他双眼微微一敛,却并无多少威严。

“不敢,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她调笑的说着,马上又有了走的打算,“谢渊就麻烦段大人多费心了,只恐有人不想他活在世上。”

“你指的是谁?”

“不知道。”她说:“但这些人的确存在,我会找出来的。”

她说完要走,却又被段云州叫住。

他说:“谢渊已经娶了别的女子为妻,你还愿意帮他?”

“他成不成亲,与我帮不帮他没有直接关系。”她说,“如果今日被关的是段大人您或是谁,我一样会帮的。”

“看来谢渊没有娶你,是他没这个福气。”他说。

“福气?”她闻言觉得分外好笑,“我可是魔教之人,天下间最恶的人之一,段大人觉得我像带福气的人么?”

段云州微微牵唇,他说:“只要你内心坚定,管别人说什么作甚,善恶从来无从界定。”

“知道了我是魔教妖女,你竟然不怕我?”她觉得很神奇,他应该和南宫珏一样,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但依他这种把是非黑白分得很清的人,居然不介意她的身份。

段云州坦然笑之,“难不成我还怕你吃了我?”

“……”她一阵失语,也没再与他说什么话,一转身便踏出官衙大门,一袭白衣之影很快被深沉的夜色所吞没。

四更时的皇宫一片宁静,各宫的主子们全都歇下了,唯有凤仪阁的灯火全都亮着,但所有服侍婉贵妃的宫女们都守在外头,一个也没让进去。

没人知道婉贵妃此时在做些什么,但从殿里时不时传出的抽泣之声可判断,娘娘依旧伤心未愈。几个贴身的宫女们心中难免有些担心,她若再这样哭下去,迟早会哭出问题来。

而如凤仪阁这样守备严谨的宫殿,却还是有人悄无声息的探了进去。内殿的烛灯灭了一盏,谢婉似乎察觉到什么,止了哭声,往那灭灯处望了一眼,却只见萝帐微摇,那昏黄的光影中,隐隐露出白衣的一角。

谢婉在悲伤之下,更生了气性,起身便向那一处走去,嗔怒道:“哪个没规矩的丫头,不是让你们全都出去吗!”

白衣人影微动,从昏暗的阴影中现了身,面有轻纱遮掩,手中配了长剑,不速之客现身,谢婉吓得连忙惊呼,可在她叫出声之前便被人捂住了嘴。

“别喊,是我,秦无月。”她低声说道。

谢婉点了点头,示意不会出声,她这才缓缓放开了手。

谢婉连忙转过身来,眼中尽是惊讶之情,“秦无月?你不是被带回那个什么魔教了吗?”

“连你都知道我是魔教的人了?”无月苦笑了下,“看来我这魔教妖女的身份是摆脱不掉了……”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进宫来?”谢婉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她一阵,又问:“你的脸怎么了?”

“还能怎么,毁了呗。”她无所谓的回答,嘴角同时浮现出狡黠的笑来。

“毁容了你还笑得出来?”谢婉皱了眉头,说:“你成了这样,哥哥岂不是要内疚死?”

“又不是他毁了我的脸,扯他作甚。”

“你消失之后,哥哥心中愧疚,从未安稳过一天。”她说。

“是么。”她淡淡的应了一句,也并未说什么。

“可事到如今你回来也没用了,”谢婉说:“哥哥娶了之薇姐姐,现在又身陷牢狱之中,一切都已经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