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在混沌中盘亘,几近险些被那黑色漩涡里的怪兽所吞噬,她行走在绵延不绝的火海与寒风之中,被一个虚幻的背影所牵引着。
她竭尽全力,嘶声哭喊着,却始终不能追上他。
“桑月……”
她的呓语无心惊扰了守在一旁的叶微澜,他拧着眉,一双知似冷漠的眼中到底还是有了波澜。
她口中的那两个字,也是他不能忘却的遗憾,时至今日,早已时过境迁。
她当初更名换姓,不惜一切去追逐自由,立誓要换个活法。可如今看来,她还是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她依旧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活。
她在朦胧中睁了睁眼,依稀瞧见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身影,恍若神仙谪凡,却不知自己正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只听她喃喃呓语道:“您是来带我走的神仙吗?”
“看来是伤到了脑子,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叶微澜冷哼了一声,与此同时也松了口气,守了她一天一夜,这人总算是醒过来了。
“师、师傅!!!”她如见恶梦一般初醒,满眼惊恐着要坐起身来,却牵扯到身上的数七道伤口,疼得她险些一口气晕厥过去。
她缓了半天才有所好转,死死盯着叶微澜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他立即冷了脸色,似乎很是不满。
“不不不,不老不老,您怎么能老呢?”她强忍着身上疼痛,慌张不已道:“您不是去云游了吗,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是打算让我晚点来给你收尸不成?”叶微澜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这个徒弟收得过于闹心,还常常不懂得领情。
“不是……抱歉,我错了。”她紧张得闭眼自责道:“给您添麻烦了……”
“尽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他满不在意的伸手替她取下头上的针,道:“说到底,你这三脚猫的行医本事也是我教出来的,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师傅,我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难,毕竟事关我叶微澜的名声……”
“让您费心了。”无月低了低眉眼,没敢再说什么,叶微澜为了她专程赶来京城,这个恩太大,情义也太重,可她又凭什么得到如此关照呢?
她是害死桑月的罪人,他应该恨她才是。
因在凤仪阁耽搁了些时辰,谢渊回到侯府之时,已近日暮黄昏。听说无月医官已醒的消息,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往了无月所居的院子。
在院外让丫鬟通报了一声,他才走进房内,叶微澜不在,而一直昏睡不醒的人,此刻正半倚着身子,听见有人进门,才稍稍侧目看了过来。
“侯爷,别来无恙?”她虚弱的说了句,言辞之还有些调笑的语气。
他无奈一笑,“这般不正经,看来本侯爷是不必担心你的安危了。”
“担心什么,我这命是铁打的,硬着呢……”她勉强露出些许笑容,却遮不住那过分苍白的脸色。
她越是这么说,他心中的石头便越压越重,若不是和他扯上关系,她也不至于遭受到如此大难,他以为自己的能力足以保全她的安危,可事实并非如此。
“凶手可抓到了?”见他沉默,她试探的问了句。
“抓了,案子也平息了。”他说。
“那侯爷的兵符……”
“圣上替我收着呢,如今可是安全的很。”他语气轻快的说。
她目光沉了沉,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你不该拿那个交换的,十万的兵权换了一个不值钱的人,真是亏了血本。”
“值不值你说了可不算,况且本侯爷倒也没觉得亏。”他说着,眼中闪过几分狡黠,“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倒是可以用其它方式作为补偿……”
她瞬间会了意,笑道:“以身相许就算了,侯爷您也不是这么庸俗的人。”
“你怎知我不是那么庸俗的人?”他故意离她近了些,虽是有意打趣,可那一双眼中却也不全是顽笑逗乐,恍惚还带着几分真挚。
她不自在的挪开目光,艰难的握了握拳道:“侯爷,您别以为我受了伤,就不敢把您怎么样……”
“既然如此,”他趋身渐渐靠近她,眼中笑意更甚,“你想将本侯爷怎样都可以,今晚你说了算。”
“你莫不是疯了吧!”她先是一愣,看了他几眼,又慌忙将视线挪开。
纵然一向厚脸皮的她也难免有些脸红,她心想这堂堂的一个侯爷,自小在礼教规矩中长大,怎的脸皮比她还厚呢?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之时,她的门被人推开了,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人背后发凉。
叶微澜沉着一张好看的脸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碗药,自带三分震摄之气,“谢侯爷,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出去了?”
“也是。”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颇不情愿的直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无月医官早些休息,本侯爷明日再来看你。”
她无声的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示意他赶紧走。谢渊转身走到叶微澜身旁,乖乖施了个礼才走出门去。
试问他谢渊这二十来年,也不曾怕过谁,老头子从小就骂他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可唯独这叶微澜,他每见一次都觉得心中生寒,难以与之相处,着实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