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薇关无月回到殿中,并未直接回南华殿复命,而是召来几名宫女去准备暖,恐无月是在外太久,风雪着衣寒气入体。便又命人预备了一桶浴用的热水,想让她驱一驱寒气。
无月自从回殿之后,便再无气力说什么话了,任凭外人如何,都无暇再顾及。
她自顾在火炉前席地打坐,闭目调息,试图以内力抵抗生死咒发作带来的痛苦,却又一再遭到反噬,脸色从苍白渐渐有了死灰之气。
言之薇见她脸色更加异常,又只顾席地打坐不再有动静,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她打算找人去请太医时,无月张口便是一汪鲜血,染了满地腥红。
一口鲜血吐出,人也没了什么力气,直接歪倒在地上,神智悠忽,没剩下多少意识。
在殿中服侍的宫女们纷纷被吓得花容失色,言之薇更是如此。
她上前探了探无月布着一层细汗的前额,却不由得缩回了手,“怎会这样冷?”
她命人合力将晕厥的人扶到榻上去,又将取暖的碳炉都排在床榻周围,只期望能够多为她驱几分寒气。
宫女们都已经没了主意,问是否需禀报太后娘娘,但都被言之薇回绝了。她让所有宫女都退下,并且嘱咐她们不要将此事传开。
就如无月先前所言,她的问题就算找来太医也无用处,况且以她的性格断然不愿去惊动更多的人。
偌大的宫殿里一片空寂,偶有碳火燃烧传出的噼啪声,言之薇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把匕首,坐在榻前,看着陷入昏睡且面有死气的无月。
平日里那分恰到好处的笑容全部褪却,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像沉着一汪寒潭,清冷而孤傲,却也有复杂的情愫在不断蔓延。
“原以为你是真的变了,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在这深宫大内也能让我遇上你,你说,这算不算天意?”
她看着榻上的人喃喃低语,手中的匕首微微闪烁着一缕银亮的光,与冰凉的夜色一同陷入沉寂。
这一夜对于无月来说,注定不会捱的太轻松,她从恶梦深渊处醒来时,从外透进的一缕冷阳刚好落照在幔帐上。
旁边的碳火还在静静燃烧,殿里除了她,似乎并无其他人存在。
她从榻上坐起身来,深呼了一口气,五脏六腑中传来丝丝痛楚,却无预想中的那么难以隐忍。
一名宫女端着汤药推开殿门进来,引入丝丝凉风,抬眼便见无月已醒,欣喜上前道:“姑娘可算是醒了!您这一倒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她问。
“也不久,昨天睡了一夜,现在还不到午时。”小宫女说着,将一碗温热的药汁呈递给她,“这是言内官命奴婢温好的驱寒姜汤,说等您醒了便给您送来。”
“言之薇?”她听了满心疑惑,关于昨夜回殿后的事情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是呀,姑娘您昨夜在外面练功受了伤,回来都吐血了,奴婢们都吓得不行,后来还是言内官守着您照顾了半夜呢……”小宫女直言不讳的解释给她听。
却让无月觉得意外,她这病发作得太突然,原想像从前那般悄悄熬过去的,却不曾想,被一个言之薇撞见了,也不知她到底看出了什么没有。
“姑娘别走神了,先把姜汤喝了吧?”小宫女唤回她远游的神思,“奴婢可是熬了一上午呢。”
“好。”
她微笑着接过碗来,几口灌下肚去,却被一股辛辣的味道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吓得小宫女好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替她拍背又是替她倒水,半天才缓过来。
但无月却觉得万分奇怪,以往每回发作醒来,五脏六腑和全身筋脉都会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可这次却不同,不仅身子轻快了许多,就连以前发作时所受的内伤都有缓解,这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你说,昨夜言之薇守着我到半夜?”
小宫女点了点头,“是呢,奴婢也是头一次见到言内官有如此亲和的一面。”
无月沉下一双眸子,百思不得其解,试问她与言之薇的交情并不近,仅凭两面之缘,她凭什么会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她刚换好衣物,准备出门去找言之薇时,却有宫女来回禀说谢侯爷过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她闻言,几步跨出殿门,一眼便望见立于斑驳疏影下等候的谢渊和小石头。
欣喜之情渐渐浮上眉梢,她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某人说他想你了,食无味寝难安的那种,所以就来了呗?”小石头第一个喜笑颜开的奔向无月身边。
谢渊只是注视着无月,眉眼中噙着几许笑意,对于小石头嘴里的胡言乱语并未反驳,反倒还十分乐意似的。
“呸!”无月故意沉着脸,“臭小子,才几天不见,跟谁学得这般油腔滑调?”
谢渊步态悠然的走向她,“事先声明,他是你养的,本侯爷可没教。”
“此地无银,除了你还能有谁!”她愤愤不平的白了他一眼,“幸亏这小子不是个女儿家,否则非被你教成女流氓不可!”
“哪个女儿家还能有你流氓?”谢渊说道:“本侯爷来时可听人说了,你在宫里这段时日也没少调戏小宫女……”
“我呸!”她怒道:“是谁在我的造谣?揪出来,牙给他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