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臨江一的世家大族,除了甘氏之外,已經悉數走向沒落。隻有甘頎,這個甘府老爺並不願管不願問的庶出子,還在京城做得風生水起,蒸蒸日上。當時的甘氏勢力很大,影響範圍也很廣。若是不剪除這股勢力,恐怕日後向西向南進發的計劃都會受阻。
“所以我就想出了這麽個主意,”曹操出聲地笑了一下,手指不自覺地撚著下巴上的胡須,“當時我還沒恨透董卓,反而喜歡他那種十惡不赦的橫行霸道。於是我編了個借口,激怒了他,讓他痛恨甘頎,讓他下令,斬殺甘頎後,將臨江甘氏滿門抄斬。”
此刻的長江北岸漸漸又歸於寂靜。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金光四射,宛若火鳳涅槃,刹那間照亮整個寰宇。
曹操營帳內的燭火還亮著——雖然已經快燒盡了,燈花漾出來,比蠟燭還要高上一些。冬天的江風很大,從北岸向南岸刮過去,吹動江水泛起一陣又一陣銀亮亮的波紋。
“丞相妙計,”那將軍連聲稱讚,被鐵甲包裹住大半的臉上卻升起一絲疑慮,“可是丞相,那甘寧……”
“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曹操微微搖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床榻邊青銅獸上麵的燭火——那火搖搖曳曳,終於在一陣刺骨的西北風中,熄滅了,“甘寧肯定是臨江甘氏的漏網之魚。不過無妨,甘氏就留下他一個人,難成氣候。”
那將軍走後,曹操一人坐在營帳中,沉默許久。大約一刻鍾後,他忽然無言地起身,將燭台中的燈花除盡,然後換上一隻新蠟燭,重新點燃。細小的火苗漸漸燒起來,帶著一縷淺淺的黑煙。風更猛了,不斷地從身後卷向坐北朝南的營帳,將那一點燭火,吹動、再吹動。
他仰頭笑起來,聲音有些沙啞,不知是苦笑還是冷笑。
甘寧,臨江甘氏又何嚐不是這燭火呢。可以燒得猛烈,也可以熄滅,但還會再次燃燒起來,而且燒得更猛,即便是窮冬的西北風,也難以阻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