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將軍!”
旁邊一位將軍見狀立即翻身下馬,將甘寧前身扶起,手忙腳亂地掐了一陣兒人中,又過了很長時間才見他慢慢蘇醒過來。
“蘇……蘇小四……他、他怎麽也死了……”卻聽見他半眯縫著眼睛,嘴裏含糊不清地叨念著,一隻胳膊晃悠悠地支撐著地麵,身子將倒未倒的虛弱模樣令人揪心。
蘇小四?
扶著他的將軍一愣神。卻見甘寧忽然劇烈地一通咳嗽,兩鬢的幾綹頭發從頭盔裏垂下來,被汗水濡濕在脖頸間;俊朗的臉因血液直衝而變得通紅。看他咳嗽的費力樣子,真擔心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吐出血來。
好在他沒有,隻是閉上眼睛靜靜喘息了一會兒,旋即便見他雙手抱住腦袋,一副很痛苦的樣子,低聲沙啞著嗓子喃喃:“早知道,方才就給該折返回去截住大都督……”末了又忽然攥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怪我、怪我啊。”
地上全是沙土和碎石,被他這麽狠狠一撞,有細小的沙礫嵌進他的皮膚,很快手指關節處就紅起來,隱隱看見細密的血珠。
晚風比方才小了一些,掠過耳邊時的聲響也微弱了不少。夜色還很濃鬱,巨獸一般張牙舞爪地席卷上天空。不遠處麥城的火光也漸漸褪去了,隻剩下零零星星幾點火花,還在雖然在夜裏卻依舊能辨識清楚的滾滾濃煙中綻放。
甘寧下意識地抬頭望望天空——不知什麽時候,濃雲已經褪散盡了,隻餘下薄薄的一兩片,還如同輕紗一般在夜空中氤氳盤旋。月和星子都現出身影,星子稀疏,但凡是能看見的都出奇明亮;月的形狀處於弦樂和半滿之間,又恰好泊在一片薄雲中,朦朦朧朧的光輝似乎觸手可及。
屈指數來,這已經不知是甘寧第多少次舉頭望月了。
先前凝視月亮的時候往往是在自己的府邸院落,亦或是水賊船上。望月是自打他小時候就在心底裏種下的情節,那時候他無憂無慮,跟著金龍在水賊船上爬上翻下、恣意妄為。金龍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對月獨酌——本以為那些兄弟和孩子們都睡了,卻被甘寧全都看在眼裏。後來甘寧做了水賊頭子之後,竟然也有這般情節,而且這一輩子走到現在,都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