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外雨蒸烟,默现春寒;薄衾轻透晓风残。淌过相思都是客,讪笑悲欢。
——调寄“浪淘沙”。
一
那些未受伤的喽啰,背起所有虽被制穴、却未殒命的同伴,早已逃匿得无影无踪。
欧阳长天静静地站在那儿,肩背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衫。
蓦然间一股劲风袭来,他急忙挥剑一扫,落地的却是一张纸条。
他凝神细听了一会儿,见再无动静,这才将纸条拾起。只见上面写着:“前途凶险,望自珍重--顾。”
原来黑衣蒙面人,竟是前面铩羽而去的顾云帆,难怪身形那么眼熟。这个少林寺的“圆心大师”,肯定是“正义盟”的两大护法之一。
看来自己这次湘江之行,早已落入了对方的监视之中。
欧阳长天正思索间,柳大婶已移步过来,给他包扎好伤口,可眼前无药,也只能草草包扎住,不让大量流血而已。
四个人,现在仅剩一匹马,还好周福海行囊还在。大家草草葬了车夫,周福海略加思索,果断地说道:“咱们回头走。”
返回集镇,周福海重新买了一辆大蓬马车,让欧阳长天扮做车夫,自己则经过欧阳长天易容改装成一个新郞倌,柳凤儿扮做新娘,柳大婶扮喜娘,另雇了两个吹手,一路张扬着,另择路径直奔周家庄。
黄昏时分,一行人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一路上,周福海谓柳凤灵道:“对不起柳姑娘,为了权宜,只得暂时委屈你一下,不是小可想占你的便宜。”
柳凤灵道:“几番得公子舍身相救,灵儿已感激非常。假如公子不嫌弃……”说到这儿,已满脸通红,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柳大婶见状,心里酸酸的,欲招赘欧阳长天的算盘显然已经落空了。但事已至此,周大少爷虽比不上欧阳长天,但此子为人也颇仗义,也有几分侠胆,更何况周家乃是豪门,这门姻缘算来也不错了。
欧阳长天本以为还得经过一些波折,没想到仅此一日,柳凤灵便已对周福海有了心意。不由得心中暗喜。不过,自己不善作媒,看来此事得劳烦师叔霍天东了。
转眼之间已到了周家庄,四人御去装束,让出两骑打发两吹手自个儿回去。二人得了许多赏钱,还各自赚得一匹快马,于是高高兴兴地沿来路返回去了。
……
霍天东听完欧阳长天的叙述,便去见柳大婶说明来意。柳大婶也已想通,闻言回答道:“霍爷愿收小女为徒,这是小女的造化,这儿女间的事情呢,由她们自己作主吧!”于是唤出柳凤灵,拜了师。霍天东扶起她道:“灵儿,咱都是江湖儿女,不必太过矜持;我有意促成你和海儿,你意下如何?”
柳凤灵羞红了脸,低低说道:“全凭师父作主了。”
霍天东独自来见周福海:“阿海,为师欲促成你跟柳凤灵的姻缘,你意下如何?”那周福海本来对曹芳儿有些放不下,可经过很多事后,知道此女对自己殊无好感,但自看到柳凤灵,虽缺少了刁蛮任性之气,却别有一种温馨。
但他知道自己与欧阳长天相差甚远,所以不敢存非份之想。前面在湘江口拼命相救,原只是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和义务,也没希望对方会因此而钟情自己。当下听霍天东这么一说,认真回道:“师父,你知道从前徒儿很混,名声一向狼籍……这件事,得问人家柳姑娘的意思。我拼命救她,那是我的义务。……希望她认真想清楚,如她都不在乎我的过去,那徒儿也没话说。”
霍天东道:“阿海,人非圣贤,过去的就别在意了。每个人都只在乎你的现在;站在柳姑娘的角度,更看重你的将来!只要你没意见,我去和东家(周大善人)说好。”
周大善人也非常赞同,周福海都快三十岁了,本该早就成家立业。只因家里给他定亲,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现在有这样的良缘,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于是便与霍天东一道来见柳大婶,拨出东厢房让她母女居住,并送上彩礼,让二人择日成亲。
此事了了,霍天东带柳凤灵来认识赵氏兄妹,互相作了介绍。
于是柳凤灵从此便和赵氏姐弟、周福海等一起学艺。然后,欧阳长天派马胡儿到盘龙寨,把经过告诉了柳红衣。柳红衣大喜,至此便认真打理起盘龙寨来。只是柳、曹二女,总是挂念着欧阳长天,不在话下。
二
晨风袅袅,白雾漫漫。欧阳长天正在练剑,忽见马胡儿急步跑来,忙收了剑式,说道:“马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马胡儿定了定气,道:“欧阳少爷,柳姑娘打红安寨,折了几个兄弟,柳姑娘与曹姑娘都负了伤,所以叫我过来求援。”
“红安寨?怎么回事?”
“是的,红安寨离盘龙寨三十里左右,一向相安无事。可是自柳姑娘坐镇龙盘山,不久那寨主便托人来说媒,被柳姑娘回绝后;又第二次托媒来要曹姑娘,却被曹姑娘骂了个狗血淋头。那红安寨的寨主也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叫做‘春秋刀’郝霸。听到回报勃然大怒,夜袭盘龙寨,打死了曾老七的叔叔曾庆典。
柳姑娘怒极,和曹姑娘率领几个喽啰杀上红安寨,却在半山中了埋伏,除两位女侠带伤逃回,其余带去的兄弟全部阵亡……”
怎么办?过几日便是周福海与柳凤灵“百年好合”之期。这个时候大动兵戈,合适吗?
欧阳长天来到内院,正好霍天东正指导几个徒弟晨练哩。
见欧阳长天来了,招呼道:“天儿,有事吗?”
“把周大哥叫过来里面商议,让其余的师弟妹们继续练习吧!”欧阳长天想了想道。
三人来到里屋,欧阳长天把马胡儿报告的情况简要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师叔,周兄,你们看这事咋办?”
霍天东沉默不语,周福海急急道:“既是这样,事不宜迟。本来我早就有了取红安寨的想法,只因师出无名;既然他给了我们借口,何不乘机攻取?”
“可是,过几天就是你的婚期啊!”欧阳长天道。事实上,霍天东也顾虑着这件事。
周福海道:“尚有七天的时间呢。如果咱们智取,有两天工夫就足够了。我知道,红安寨的总瓢把子郝霸,武功不在四大金刚之下,他手下有六个兄弟,都是名重一时的武林高手。
老二楚云龙,人称铁掌硬骨头,是个血性汉子,其实,红安寨武功数他最高;老三陆毅,是南派铁桥高手;老四顾永忠,善使锁喉链子枪;老五孟山都,一对子母锏;老六名叫平宾,善使暗器;老七黄泰安,工于心计,为人阴狠歹毒,且善使毒镖。红安寨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全赖郝霸与此六人之力。如凭武功单挑,有师父带上幽灵四侠,再加上师叔祖的话,应该可以与之一争高下。但红安寨地势险峻,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山,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地,因此易守难攻。假如强取,就算有数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周福海一转话题道:“他们先夜袭盘龙寨,然后设伏制敌,这是最简单的诱敌之计,可是柳师姐她们不懂计谋,徒逞匹夫之勇,肯定会吃大亏的。为今之计,教马胡儿快马上山,吩咐柳师姐仔细防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这儿需得作个周密的安排。”
欧阳长天道:“怎么安排?”
霍天东道:“倒不如咱们乘夜摸上山去,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红安寨。”
“第一,”周福海道,“咱们不熟路径,哪儿有机关,哪儿有埋伏一概不知。既然已经开战,对方必严密防守,咱们恐怕还没到大寨就已全军覆灭。
第二,就算我们成功拿下红安寨,杀了七个当家,拿它一个空山寨又有什么用呢?
第三,红安寨突然生事,绝非偶然,一定与“正义盟”有关。假如我们倾巢出动,是不是会落入其调虎离山的圈套?”
周福海这一通分析,直听得霍天东冷汗直冒;欧阳长天则点头不已。周福海道:“且容我认真权衡清楚,再作布置。师父师兄,你们先去指导师弟妹们练功吧!”
三
黄昏,月已升起。十匹健马从周家大院奔出,马上乘着的是霍天东、欧阳长天、周福海、赵永山、赵永瑶丶马胡儿以及幽灵四魔。出了庄院,朝盘龙山方向驰去。敢情,周家庄的精英已倾巢出动了。
过了半个时辰,庄院外突然闪出几个蒙面人,凑在一块,低语了几句,便一起腾空跃上院墙,直奔正厅。
正厅上,周大善人还在与柳大婶谈论婚事。周大善人与周老夫人坐了正位,柳凤灵紧靠其母一旁坐着,家仆使女垂手并立两旁,管家周福也在里外忙着。
蒙面人突然出现,为首的正是那贼和尚少林圆心。他扬声叫道:“周老爷子,现在该交上来了吧?”
“交什么啊?”周大善人似乎惊慌失措,但还是顫凌凌的问道。
“黄金两百万两,粮食三十万石……”和尚冷冷地说道。
正是:任他巧设周密网。总是难蒙精细人。
不知周大善人如何应对,请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