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童来到胡小宝跟前。
放眼望去。
江面上此时漂浮着数不尽的倭兵尸体。
鲜血。
将江水已经染成了红色。
最先死去的尸体没来得及处理，在太阳的烘烤下，已经散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
崔童半张着嘴。
他到现在还如同做梦一般。
短短两日。
消灭十万倭兵，这在大乾朝历史上，都是未曾有过的奇迹。
本以为胡小宝会兴奋异常。
不想当他将目光落在胡小宝身上时。
却看到胡小宝眼中竟然噙着泪水。
胡小宝也没想到自己在大败倭兵后为何会如此。
原本应该激动的事情。
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又激动不起来了。
“胡公子，赢了，大胜倭兵，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崔童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胡小宝点点头，一言不发，他默默地转身，朝城内走去。
走了不多远，胡小宝忽然站住脚，对崔童说：“崔大人，希望你率领战船前往倭国之后，不要在做出这种屠城的事情来……”
崔童点头。
毕竟在这场战斗打响之前。
恒雪峰便已经与他们私下里谈过。
为了彻底消除祸患。
按照朝廷的意思，最好是要占领倭国的。
现在，战斗已经胜利。
接下来恒雪峰肯定会按照朝廷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倭国。
而如今这两万多兵马，对于倭国而言，绝对算是天兵下凡。
若领军之人乃心狠手辣之辈，那么接下来，等待倭国的，不是亡国，而是灭族！
尽管胡小宝最先想的，是要将倭人全都除掉。
可真当十万人死在自己眼前后，他方才察觉到，此举有多疯狂。
回到城中。
胡小宝没有去见任何人。
他第一时间安排周泰，准备船只，返回大名府。
路上。
胡小宝始终一言不发。
他满脑子都是战场上那血腥的场景。
周泰看到胡小宝情绪低落的模样，也不多问什么，只是在船上给胡小宝一杯接着一杯倒酒。
船只驶出长无县水域时。
胡小宝看着两岸的景色。
他终于开口，对周泰问了句：“周兄，这次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周泰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真挚的微笑，对胡小宝语重心长的说：“少爷，什么才算是过分？难道说倭匪欺辱我们大乾朝的子民，就不过分了吗？还有，我们换个角度想想看，万一这次赢了的，是倭匪，而不是我们，你觉得他们会因此而难过吗？我想以倭人的残忍，他们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来。”
见周泰如此说。
胡小宝虽然也知道道理是这样的。
可他脑子里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无论如何都无法清理掉。
周泰身为捕快。
他知道第一次看到杀人，肯定会给人留下心理创伤。
而胡小宝这次。
杀的，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多大十万人。
想到这点。
周泰于是便对胡小宝直言道：“少爷，我知道你可能忘不了脑海中的血腥场景，呵呵，我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这样吧，您先多喝酒，等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胡小宝也清楚周泰的心思。
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后，看着周泰问：“周兄，你能不能说说，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周泰来了兴致。
端着酒杯。
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
他仔细回忆了片刻后。
于是便对胡小宝认真说：“那是我当捕快的第二年，呵呵，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记得刚满十八岁，因为身手不错，老捕头对我非常看好，衙门的老爷，对我也非常器重。”
“我呢，也算是不负众望吧，在咱们汝阳郡，我可以说是震慑住了街头巷尾的小混子，让那些地痞，不敢肆意妄为。”
“直等到第二年，那天我记得是阴雨天。”
“本来我们就不想出去巡街，正在衙门犹豫的时候，没想到冲进来一个孩子，孩子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刚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孩子便直接趴在了地上。”
“等我将他扶起来之后，没想到这孩子已经遍体鳞伤。”
“孩子哭着告诉我们，说是他们邻居，杀了他们全家六口人，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便连忙赶往事发地。”
“当时老捕头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了。”
说到这里，周泰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阴沉下来。
胡小宝还从未听周泰说过这件事情，于是便认真聆听。
周泰稍作停顿之后，便继续说了起来。
“我们到了事发地之后，刚进门，我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那孩子的邻居用的是斧头，直接将一家六口，用大卸八块来形容都不为过。”
“院子里充满了血腥味，最关键的是，那时候还是炎炎夏日，你应该能想到，苍蝇在你四面八方不断飞舞着，一股股让人作呕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你的鼻孔。”
“那味道，可比这次的味道要浓了不少。”
“我那时候虽然当捕快已经两年时间了，但之前也只是看到有人受伤，从没见过有人被伤成这样。”
“我们这些人里面，不仅仅是我，还有好几个状态与我如出一辙。”
“就在我们发愣的时候，没想到凶手竟然从大门后面钻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朝着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伤劈砍下来。”
“一斧头下来，脑袋就像是西瓜一样，以肉眼可见的样子，裂开，鲜血则像是喷泉，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我距离受伤的人没几步，鲜血直接喷了我一脸，我当时就吐了，只可惜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就算是自己吐了，我也不知道。”
“等我回过神来，没想到凶手竟然拿着斧头，发了疯似的，又朝着我的脑袋上砍下来。”
“眼瞅着就在我即将命丧黄泉时，老捕头忽然飞身跳起来，一脚将我踹飞出去。”
“好巧不巧，凶手手中的斧头，直接劈砍在了老捕头的腿上。”
“一条腿，就那样废了。”
“可凶手并没有停下来，他拿着斧头开始朝着我们其他人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