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拔掉胃管,他不断大口喘着粗气,但恶心的感觉依旧翻搅着胃和整个食道。
向床边不断呕吐,吐出的却只有胃酸与唾液……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无比消瘦,接着看向四周,自己似乎身处一间简陋的病房,掀开被褥,只感觉双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竟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在哪儿……”声音有些沙哑,也很难发出。
他用双手碰向自己的脸庞时,奇怪的触感让内心不禁凉了一大截,自己的整个脸上竟绑着厚厚的绷带?!
急忙看向四周,他想找寻能让自己看见自己的东西。
没有镜子?
他抬头看去,白色的灯光有些耀眼,接着向地面瞥去,地砖有些脏,也并不光亮。
他先是拔了手上的针管,接着去够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抓住后,用滚下床的惯性将袋子拽了下来,拔掉管子,将其中的无色**倒在地上。
借着头顶的白灯,他透过水面映出的倒影看见自己时,呆住了。
他不断地摇头,喘着粗气,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般,心中不断地疑问着:他是谁?他不是我……绝不是我……
他眯起眼睛,却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自己竟记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了!
“呜……啊……”他不断地呻吟起来,可身体依旧使不出力气,想要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他就这样趴在地上,过去了许久,只听到门突然被推开的声响。
转头从床下看去,只见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看下半身的装扮,似乎是医生和护士。
他被扶起,再一次躺回**。
他不断地呜咽,想说什么。
护士凑到跟前,才勉强听出来,“我……是……谁?”
护士和医生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医生换了输液袋,将针管再次插进他的手背。接着医生拿出一个针筒,里面装着**,插入输液管,将**注射进去。
刚刚还在挣扎着的他不出一分钟,便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撑开他的眼皮,医生检查了一下,对护士说:“我们得通知送他来这里的人了。”
护士点点头,随即和医生走出了病房。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嘿,一个好玩的地方。”
“不,我不想去。”
“来吧,一定会很有趣。”
微微睁开眼,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起了一张脸庞,想起了自己有一个哥哥,但依旧无法记起自己是谁。
突然间,他皱起眉头,因为天花板的样子和之前醒来时看到的并不一样,头顶老旧的扇叶和焦黄的灯泡明显不像医院的光景。
抬起手,依旧无力,但上面不再有针管。
他试着撑起身体,想让自己坐起来。
经过一番努力,他勉强让自己靠坐在床头,汗水沾湿了额头,在绷带的包裹下,感到很痒,这时在视线中,一个人影就坐在床边,吓了他一跳。
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却突然被紧紧攥住。
他吃惊地看着面前神情黯淡的女性。
女性露出一道淡淡的笑容,说:“你安全了。”
他有些不解,不明白女性指的是什么,而女性看起来三十出头,眼角的皱纹明显,更有些消瘦,但绝不是丑,只是有些憔悴。她是谁?是自己的母亲?看起来又太年轻,是自己的情人?又似乎太老了。
他勉强吐出一个字说:“谁?”
女性淡然地说:“记住,我是在这个世上唯一会保护你的人,也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人。”
他越发的不解,盯着面前的女性,不住地皱眉:“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杀人犯。”
“什么?”
“是我拯救了你,你离开我是绝对无法活下去的。”
他的手越发颤抖,她的手越发握紧。
“你……你说我是个杀人犯?”他依旧不敢相信。
“或许一时间难以接受,但你的本性如此。”
他颤抖地问道:“我……是谁?”
“我说了,你是个一个杀人犯,只有我,只有我会原谅你,只有我会保护你。”
“我有名字吗?”
“当然,杀人犯也有名字,你叫艾伦,艾伦·诺顿。”
“艾伦……”他脑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自己就是这个名字,她没有骗自己,接着问道:“那你是谁?”
“我叫克里斯蒂娜,你的妻子。”
艾伦有些不敢置信,摸着自己的额头,但那触感,又让自己想起,自己满脸包裹的绷带,再一次不解地冲面前这个自称自己妻子看去,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满脸包着绷带?”
“你的脸受了重伤。”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艾伦想大声质问,声音却依旧细小,但听得出来,他已经声嘶力竭。
“我说了,你杀了人,而且杀了很多人。”说时克里斯蒂娜的语气越发阴沉。
“我……杀了许多人?”在对方话语的刺激下,艾伦脑中闪出了许多许多片段,地面流淌着鲜血、断肢、惨叫不断回**在脑海,可就是难以连接,难以形成一个有逻辑的完整记忆。艾伦睁大双目看着面前的克里斯蒂娜,只见她的神情冷漠,没有丝毫要遮掩这一切的感觉,艾伦再一次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一定记得,那满地的鲜血,那用钝器重击别人时的手感。”
克里斯蒂娜的话语让艾伦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某些片段。
艾伦捂着头,记忆似乎很遥远,但那些痛苦与自责却涌上心头,虽然无法清晰地记起,但艾伦感到眼前的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克里斯蒂娜站起身,贴近艾伦,将他轻轻搂入怀中,再一次强调道:“不用再害怕了,我是你的妻子,我会保护你,我会照顾你,直到你痊愈。”
“我……昏迷了多久?”艾伦吃力地问道。
“足够久了,久到我也不记得了。”
“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当然,我是你的妻子。”
接着,克里斯蒂娜松开艾伦,让他靠在床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说:“你需要休息。”
“水……我想喝水。”艾伦张开干裂的嘴唇,低声道。
“你没看到吗?水就在你右手边的床头柜上。”说着,克里斯蒂娜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只见整张窗户被木板封住了,只有最下面有一条缝隙透露出些许阳光,说:“这屋里的空气真是糟糕,可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将窗户封住。”接着克里斯蒂娜回过头看着艾伦说,“不要尝试打开它,如果你的脸被外面的人看到了,那就糟了。”
艾伦没有回答,显得有些不解。
克里斯蒂娜提高了声调问道:“如果懂的话就点点头。”
艾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随即克里斯蒂娜指了指床下,冷冷道:“我得提醒你,如果你喝了水,就会想上厕所,而尿壶,就在那下面,尽量不要尿在**,否则这屋里的味道会更糟糕。”
艾伦盯着克里斯蒂娜,觉得对方的话语中带着某种冰冷,照顾自己这件事,似乎显得很不情愿,费力地说:“如果……我想吃东西了……该怎么叫你?”
“你还很虚弱,暂时不需要进食。”克里斯蒂娜又看了看表,冲艾伦说,“累了就睡吧。”
可艾伦觉得自己才刚醒,外面的阳光显示现在分明是白天,便说:“我不累,我还不想睡。”
“喔,你不想睡吗?可我要出门了,你知道的,我要扮演一个忙碌的家庭主妇,才能让周围的邻里不产生怀疑,我不能在这里老陪着你,在你醒之前,我已经看着你很久了。”
艾伦听着这话,突然产生了一些疑问,因为他记起来,上一次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明明身处一个酷似医院病房的环境中,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搬到这样一个地方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自称自己妻子、态度却又十分冰冷的女人。
还有如果自己真的是杀人犯,收留自己的医疗机构又是什么?自己是怎么被这个女人带出来的?
疑问实在太多,艾伦觉得现在并不是问的时候,更希望自己能回忆起一些事情,便冲克里斯蒂娜回答道:“你不用管我了,去忙你的吧。”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走到一旁电灯的开关处,问道:“要我帮你把灯关了吗?”
艾伦摇摇头,说:“不,我希望屋里亮些。”
随即,克里斯蒂娜离开了房间,更将房门反锁住。
艾伦有些不解,但没去深究,因为他还有太多的疑问等着去寻找答案。
艾伦抬起自己的手,纤细的五指看起来并不陌生,接着又不自觉地去摸脸上的绷带,绷带之下,自己的脸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想到可怕的可能性,担忧和不安占据着艾伦的内心。
艾伦用尽力气拿起旁边桌上的水,抿了一口气,润湿喉咙,稍稍咳了咳嗓子,尝试多发几个音,发现也不那么困难了。
接着艾伦视线扫过被封住的窗户,很好奇外面的光景,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
撩开棉被,但一瞬间,艾伦被自己几乎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双腿震惊了。
接着艾伦目测了一下自己和窗户间的距离,鼓起全身的力气,将双腿挪到床边,双脚沾地。好在脚底的触觉还在,艾伦不由得感到一阵庆幸。
可当艾伦想用双腿去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时,扑通!
艾伦重重地摔倒在地,老旧的木质地板扬起土,让艾伦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双腿完全使不出力量,艾伦不由得冷笑了几声,嘲笑自己的没用。
本以为听到声响,克里斯蒂娜会赶来帮助自己,可等了很久,也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艾伦趴在地上痛苦地笑了笑,侧身想支撑起自己,却看到床下除了尿壶之外,还有个筐,艾伦将筐拉出来,打开上面的盖子,发现里面有几张被剪碎的报纸。
从纸张的发黄程度来看,这应该是几年前的报纸,或许更久。
艾伦尝试将报纸再度拼接起来,看到报纸上打了马赛克的血腥图片时,艾伦的脑中不断闪过更加真实的画面。
艾伦喘着粗气,将拼接好的报道标题念了出来:“惨剧,贫民区孤儿院遭受残酷屠杀。”
艾伦赶紧再去翻筐,想在里面找出报道的具体内容,可惜没有。
血腥的画面不断出现在脑海,被包裹在黑袋中的断肢,床下的断脚,庭院中无数的尸骸。艾伦捂着头,不由得喃喃道:“难道她说我杀了很多人就是这则新闻?”
接着艾伦又看向窗边,鼓足力气爬了过去,用力扒住窗台边沿,跪着支撑起自己,透过缝隙向外面看去。
光秃秃的草坪,老旧的双层洋楼,锈迹斑斑的割草机就停在仓库门前,没有发现街道的标识,附近看起来像一个破败的住宅区……
突然间,一个黑发黑眼的孩子拿着玩具来到草坪上,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艾伦想要叫住他,问他些事情,但突然又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克里斯蒂娜会告诉自己一切吧?她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毕竟自己才刚刚醒来。
但又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不安,艾伦觉得自己必须把握住跟外界交流的机会,而对方是个孩子,更加不会有什么怀疑。
艾伦便用嘴对着窗户的缝隙说:“孩子,孩子……”
艾伦的声音非常细微,孩子似乎听到了什么,但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向四周望了望,便挠挠头,继续玩了。
艾伦知道凭现在的力气,想大声叫出声不可能,自己也不想克里斯蒂娜听见太多动静,便用手指敲了敲了窗户。
好在周围很安静,这一下孩子确定了声音的方位,走向艾伦所在的窗户前。
看到孩子走过来,艾伦的呼吸越发急促,不断地说:“对,这边,就在这边。”
被嘶哑的嗓音引导到跟前,孩子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的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窗户正好挡住了此时艾伦可怖的面容,才没有吓到孩子。
艾伦问道:“孩子,告诉我,如今是几几年?这是什么城市?”
孩子挠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用蹩脚的口音冒出一句:“见到你真好。”
“什么?”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眼前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又或许是自己的嗓音太沙哑了,对方没听清,赶忙问道,“我问你现在是几几年了?我们现在身处哪个城市?”
孩子笑了笑,看起来似懂非懂,自顾自地回答道:“我叫汤姆·张,你叫什么名字?”
“张?”艾伦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孩子是移民的后代,赶紧问道,“你不懂通用语吗?”
汤姆笑笑,挠挠头,不知该做何反应。
见鬼,居然碰到一个不懂通用语的孩子,艾伦心中不禁咒骂起来,但正当他毫无办法时,低头突然看到地上的碎报纸,便拿起一条,将碎片顺着窗户缝递给孩子说:“我想……要……一份现在的报纸,跟这种一样的纸,懂吗?”
孩子接过报纸的碎片,似懂非懂地指了指,生涩地蹦出一个词:“你要?这个?”
感觉孩子听懂了自己的话,艾伦赶紧回应道:“是的,没错!”
孩子笑了,点点头,似乎也为自己听懂了感到欣喜。
可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传来:“你在干什么?”
孩子转头望去。
而透过缝隙,艾伦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克里斯蒂娜!
“滚开。”克里斯蒂娜冷冷地命令道。
孩子赶紧缩起脑袋,拿着艾伦递给自己的报纸碎片,灰溜溜地离开了窗边。
紧接着,艾伦听到踩着草坪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是克里斯蒂娜过来了。
艾伦赶紧将报纸胡噜进筐里,将筐放在窗户下面的墙壁前,接着爬出去几步,一把拿起尿壶,跪在地上,将尿壶对准自己的下体,仿佛自己正在方便一样。
克里斯蒂娜站在窗边,透过门缝朝屋里望了望,看到艾伦正在用尿壶,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等了接近两分钟,艾伦松开尿壶,回头看去,窗边没了人影,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尿壶,接着将筐拉过来,和尿壶一同重新放进床下。
随后,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爬上床,艾伦感到浑身无力,便渐渐地睡去了。
猛然睁开双眼,屋里的灯不知何时已被关上,艾伦向窗户的方向瞥去,天色已暗,似乎已经入夜。
浑身仅剩的肉有些酸疼,更觉得无比疲惫,是之前用尽力气趴到窗前导致的结果?艾伦不禁这样想到,但突然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是从楼上传来的。
脚步声……好像不是……是某种水滴的声音。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光,艾伦盯着天花板,想分清水滴的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
可惜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水滴声停止了。
水管修好了?又可以睡一个好觉了?正常人的思维似乎应该是这样。
但艾伦却察觉出些许不对,刚刚急促的脚步声很沉重,根本不像克里斯蒂娜那样消瘦的女人可以发出来的。
接下来,很长时间,整个房子寂静得可怕。
一边听着楼上的动静,艾伦一边拿起一旁水杯喝了一口,随即咳嗽了几声,将水都吐了出去。
一股发霉的味道席卷着整个口腔,艾伦擦了一下嘴,看着水杯,心想几个小时前水杯里的水还是新鲜的,怎么现在全变了味?
难不成?
艾伦突然想到什么,捋起袖子,不断在手臂上寻找……
果然有崭新的针眼,也就是说自己被注射了安眠药?
而从杯里水发霉的程度来看,自己怎么也昏迷了三天以上。
还能醒来真是要感到庆幸……艾伦心中不禁越发不安起来,如果自己真的一睡不起呢?那一切就完了。
但艾伦明白自己身体极度虚弱,根本不可能长时间清醒,如果再不进食,神智或许都会变得不再清晰。
“我需要食物……”艾伦用尽力气不断地小声嘟囔着。
可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见。
克里斯蒂娜……艾伦明白,这时候自己需要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何居心的女人。
无论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妻子,如果没有她,自己将只有消亡这一条路,艾伦努力想提高声调,但音量依旧涨不上去。
艾伦转头,看着那个水杯,拿起来,砰的一下扔在了地上。
“啪啦啦!”水杯摔碎的声响应该可以传遍整个屋子。
艾伦盯着房门,期待着很快有人能进来。
可直到天明,那扇门才被钥匙打开。
进来的人是克里斯蒂娜,她的脸庞依旧毫无血色,在盛夏穿着长袖。
走进屋第一眼,克里斯蒂娜便看到了地上的碎玻璃杯,问:“是故意的?”
艾伦抿着干裂的嘴唇,说:“我需要食物,我快要饿死了。”
克里斯蒂娜看着地面摇了摇头,回应道:“我不这么认为。”
“我浑身没有力气,我需要食物,你也不希望我一直这样躺在**让你照顾吧?”
听到这话,克里斯蒂娜罕见地露出一瞥笑意,反问道:“为什么不希望?”
看到克里斯蒂娜诡异的笑容,艾伦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瞬间没了底……恳求道:“我想要吃东西,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你的胃有很多年没用过了,它很虚弱,水已经是现在你所能承受的极限。”
艾伦反抗道:“可它发霉了。”
“你将水泼在地上,只会让地板也发霉,到时这间屋子的味道只会更糟,为了你自己着想,我认为你不应该再这么做。”
“我求求你,我只是需要食物,我快饿死了,才不得不用一些声响引起你的注意。”艾伦几乎带着哭腔。
听着艾伦这般哀求,克里斯蒂娜将视线冲下,点点头道:“是啊,每个人都想吃饭,你自然也不例外。”
听着克里斯蒂娜的话语,艾伦感觉事情似乎有了转机,赶忙道:“如果你能给我带一些食物,我会非常感激。”
但克里斯蒂娜话锋一转:“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感激我?”
艾伦一时没能明白克里斯蒂娜是什么意思,不敢回答。
克里斯蒂娜继续道:“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要感激我?”
对方那种冰冷与“我是你妻子”这句话怎么也难交融在一起,艾伦反倒更加心惊胆战,唯唯诺诺地附和道:“是啊,你是我妻子。”
克里斯蒂娜盯着艾伦问道:“你似乎不太肯定?”
对方不怀好意的发问,令艾伦越发害怕,赶紧摇摇头:“我绝没那个意思。”
“好吧,你想要吃什么?”
这时艾伦哪敢提什么要求,赶紧答道:“什么都可以。”
克里斯蒂娜却露出笑意说:“为了证明我确实是你的妻子,我想我应该为你准备一些大餐,一些符合你口味的大餐。”
艾伦不敢回答。
“你还记得你最爱吃什么吗?亲爱的。”
艾伦不敢乱说,只希望尽早结束和她之间的对话,因为艾伦感觉到每一句话,两人似乎都在进行一场危险的博弈,随时随地对方都有可能抛下自己,让自己自生自灭在这封闭的房间里。艾伦摇着头说:“我不记得了。”
“这可不行,总要说一样。”
艾伦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说:“或许,蓝莓煎饼?”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以前最爱吃这道菜。”克里斯蒂娜笑着。
艾伦赶紧赔笑道:“是啊,是啊,我总吃。”
“在夫人发疯之前,她总会做这道菜给你们兄弟俩吃。”
“夫人?发疯之前?兄弟?”艾伦挑出了对方话语中三个让自己不解的地方。“喔,我又忘了,忘了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夫人是谁?”
“你的母亲。”
“我母亲?她叫什么?”
“你知道又怎么样呢?你能想起她的面容吗?”
艾伦的语气有些着急,问道:“你刚才说我的母亲会做蓝莓煎饼给我们兄弟俩,难道我还有别的兄弟吗?”
突然间,克里斯蒂娜的神情变得更加阴沉,缓缓道:“是啊,你是有一个兄弟。”
“他叫什么?他在哪?”
“我不想提起他的名字。”说着克里斯蒂娜打了一个寒战,双手抓住自己的胳膊,显得越发紧张起来。
看着对方有些异常的举动,艾伦问道:“怎么了?”
克里斯蒂娜冷冷地回答道:“你还很虚弱,不适宜说太多话,早点休息吧。”接着便转过身,径直朝屋门走去。
艾伦不解,又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可又想留住对方,便说:“等等。”走到门边的克里斯蒂娜停住了脚步,但没有转过身来。
艾伦赶紧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或许今天下午,或许明天。”
“如果可以,我希望下次你来时能给我带点食物。”
“是啊,当然,蓝莓煎饼,我不会忘记的。”
虚弱的艾伦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着一分一秒。
脸上很痒,可艾伦也不敢揭开绷带,他害怕伤口发炎,甚至溃烂,自己将变成一头更加面目可憎的野兽。
窗户的缝隙间传来金黄色的光亮,提醒着艾伦,已经到了下午,胃部的饥饿感并不明显,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已经忘记饱胀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突然间,窗户的方向传来拍击的声响。
艾伦转头看去,一个阴影挡住了窗户的缝隙。
紧接着窗户上的木板被再度拍响。
艾伦想起了什么,激动地向侧方滚去,掉下了床。
努力爬到窗边,艾伦透过缝隙看到的是之前那名不懂通用语的孩子汤姆,艾伦激动地喘起了粗气,问道:“你……你带来了我要的?”
汤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双手捧起,将一堆碎报纸从缝隙中送了进来。
看着这一大堆碎报纸,艾伦愣了愣,问:“为什么,你怎么把报纸都剪碎了?”
汤姆似乎听出了艾伦口气中的疑问,用蹩脚的通用语答道:“报纸,报纸,你要的。”
艾伦猛地想起来,上次管汤姆要的时候,给汤姆看的就是剪碎的报纸,内心不禁咒骂起来,可看着眼前的孩子,艾伦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希望,冲汤姆问道:“你还会来吗?”
汤姆一时间没听懂。
艾伦着急道:“我需要食物,你明白吗?你可以给我带点面包什么的吗?面包。”
汤姆听懂了,露出笑容点点头重复道:“面包。”
“没错,没错,面包,下次帮我带点面包。”
汤姆点点头,随即跑开了。
看着孩子离去的身影,艾伦顿时感到一切又燃起了希望,可这种希望持续了没一会儿,艾伦心中又担心起来,刚刚拍击的声音不小,会不会被克里斯蒂娜听到?可等了一会儿,整个宅邸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艾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低下头,看着从汤姆那里接过来的一打碎报纸,决定将它拼接起来。
几十分钟过后。
勉强拼出报纸的一个角,看着上面显示的日期,自己的脑袋依旧空白一片,艾伦突然明白过来,就算知道日期又怎么样呢?没有记忆的自己根本联想不出任何讯息!
就在这时,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传来!
专心致志的艾伦之前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吃惊的同时,赶紧将碎报纸胡噜到一起,拉出床底下的筐,准备扔进去。
可只听到一个声音冷冷道:“你在干什么?”
艾伦赶紧掩饰道:“我发现床下有一个筐,里面有些旧的碎报纸,我想把它们拼接起来。”
来者正是克里斯蒂娜,她继续问道:“拼接起来干什么?”
艾伦努力解释着:“只是想知道一些外面的事。”
“外面的事?为什么你想知道外面的事?”
“我只是很好奇,好奇现在到底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你知道我失忆了,这种状态可不好受。”艾伦试着转移话题,看到克里斯蒂娜手中似乎拿着一盒牛奶,不禁有些窃喜,说:“太好了,你给我带来了牛奶。”
“是啊,不过看到你如今趴在地上的样子,我想你不必再用杯子。”说着克里斯蒂娜将牛奶直接倒在了地上,接着冷冷道:“喝吧。”
喜悦瞬间被扑灭,更燃起愤怒,可疑惑更多,眼前的女人这样对待自己,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她恨自己?可她为什么说是自己的妻子?她囚禁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太多的疑问让艾伦敢怒不敢言,生怕走错一步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可趴在地上舔,艾伦的自尊心实在很难接受这样的行为。
克里斯蒂娜看出艾伦在犹豫,等了几秒,突然间伸出一脚!踩在地面的牛奶上!接着更将剩余的牛奶倒进了艾伦身旁装满碎报纸的筐里。
“你不要以为自己的那些小伎俩可以骗过我,我会盯着你,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艾伦的情绪也到了崩溃边缘,环视着四周,大声问道:“你在这个房间里装了监视器?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囚禁我!”
克里斯蒂娜也大声起来:“为什么!因为我必须这么做才能保护你,保护你免受这个世界的伤害,我不妨再提醒你一遍,你是个杀人犯!离开这里,你只有死路一条。”
“不,在这里,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你根本不是我妻子,你根本不是!你只是为了囚禁我,才编出这些谎话!”说着艾伦双手抱住了克里斯蒂娜的腿,张开嘴就咬了上去。
艾伦咬得很用力,挣扎间,克里斯蒂娜一把抱住艾伦的脑袋朝床梆子上撞了过去。
砰的一下子,艾伦昏倒在地。
克里斯蒂娜惊魂未定,看着艾伦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的绷带上还渗出了血,心中也慌了起来,喘着粗气,都没查看自己腿上的伤口,而是赶忙蹲下来,用手摇动艾伦,问道:“艾伦!艾伦!”
看对方依旧没有回应,克里斯蒂娜一下子起身,感到一阵阵害怕,心中唯一想到的只有“得找人把艾伦救活”!
克里斯蒂娜用颤抖的双手从兜里掏出电话,想拨通一个号码,可再三犹豫,克里斯蒂娜决定还是不要,便匆匆跑下楼。
来到洋楼之外,克里斯蒂娜满脸慌张地敲响了一家邻居的大门。
门被拉开,一名小眼睛的中年男性看到克里斯蒂娜时,说:“喔,你是住在那边洋房的邻居。”
克里斯蒂娜吞了下口水,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OK,发生了什么?”对方有些一头雾水,但看到克里斯蒂娜满脸焦急,只得赶紧应承道。
“我知道你曾是海岸线救助队的,我需要你拿上急救箱马上来我家。”说完克里斯蒂娜头也不回地赶紧朝自己的洋楼跑去。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有些不明所以,但赶紧回屋翻出急救箱。
快步来到克里斯蒂娜家,门没有关,但中年男子还是出于礼貌轻轻敲了敲。
只见克里斯蒂娜神色匆匆地走到跟前,将门彻底拉开,只说了一个词:“来。”
跟着克里斯蒂娜,中年男子有些吃惊,外面看,这洋楼除了阴沉一些,并没有太多特点,但内部居然这般破旧,每向前踏出一步,地上的木板都会吱吱作响。
潮湿的空气中有一股霉味在弥漫,男子跟着克里斯蒂娜很快来到艾伦的房间。
男子看到**骨瘦如柴、满脸缠着绷带的艾伦,心中不禁一颤,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克里斯蒂娜,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克里斯蒂娜带着哭腔解释道:“他是我弟弟艾伦,几年前的一场事故让他毁了容,他刚才尝试自杀,头部受了伤。”
男子走上前,脚下突然感觉踏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原来是一摊洒在地上的牛奶。接着,男子站在床边,仔细检查艾伦的脖子和额头。
“他怎么样?”一旁克里斯蒂娜焦急地问道。
男子将瘦弱的艾伦轻轻放下,说:“如果不将他额头上的绷带解开,我很难判断伤口到底有多深。”
“解开绷带?”克里斯蒂娜说时,显得十分惊讶。
男子解释道:“是,他颈椎部分似乎没有受到损伤,但额头依旧在渗血,我需要解开绷带帮他止血,况且他脸上的绷带看起来有段日子没换了,对伤口非常不好。”
克里斯蒂娜双手抱在胸前,显得有些犹豫。
男子看了眼窗户上的木板,整个房间阴暗且潮湿,继续道:“如果可能,让他住在一个光线更好、更干燥的房间比较好。”
克里斯蒂娜随口应付道:“我知道。”
看着克里斯蒂娜犹豫不决的样子,男子没多想,直接解开艾伦脸上的绷带。
看着艾伦脸上的绷带一层层褪去,克里斯蒂娜眼中噙满了泪水。
男子赶紧安慰道:“你不必在这里看着,你弟弟的伤应该不太严重,只需要好好清理伤口,防止感染,出去等吧。”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
男子点点头,随即继续帮艾伦解开绷带。
但将绷带全部解下来之后,男子心中却产生了非常大的疑问,这既不是烧伤,也不是某种撞击形成的伤,艾伦的脸庞很明显是被人为割下来,创面与伤口边缘非常整齐,男子不时地瞅一眼克里斯蒂娜,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见她神情关切,眼中更不时流出泪水,不像在说谎。
将艾伦额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并贴上纱布,接着再用绷带紧紧包裹住艾伦整张脸,男子整理好急救箱,对克里斯蒂娜说:“我想没有问题了,过几天我会再来一趟,查看一下伤口是否感染,还有,如果他发烧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带他去医院,他需要抗生素。”
克里斯蒂娜轻声答应道:“嗯,谢谢你。”
“喔,没什么,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呃,邻居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克里斯蒂娜·诺顿,叫我克里斯蒂娜就可以了。”
“喔,我是保罗,保罗·汉斯,关于你弟弟脸上的伤,他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蒂娜回答道:“可怕的车祸,可怕的火焰。”
保罗点点头,背起急救箱。
接着克里斯蒂娜将保罗送到门口,保罗突然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你怎么会知道我曾经是海岸救助队的?”
克里斯蒂娜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破涕为笑说:“这附近谁不知道呢?”
保罗也笑了笑,说:“或许吧。”接着便离开了克里斯蒂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