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满脸绷带的艾伦捂着肚子,手扶在墙壁上,吃力地前行,血不断从伤口里渗出,艾伦感觉头有些晕,但同一时间脑海中闪过太多影像,其中有亚伯拉罕神父以及雪莉……
“亚伯拉罕已经死了,你还要来杀我吗?”
雪莉的一句话,就让艾伦本已下定的决心融化得一干二净。
枪声响起,子弹击中的目标换成了艾伦。
在半废墟化的札幌市内,艾伦不断奔逃。
不同于东京,札幌市内的道路和小巷要比东京宽阔很多,显得更加空旷和孤寂。
走出几步,黑暗中,借着星光,艾伦突然看到在前方不远处,停放着一辆废弃的有轨电车。从破碎的车窗爬进了车厢内部,冷风袭来,艾伦不由得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北海道的冬天非常寒冷,整个城市更是异常寂静和黑暗。
闭上双目,偶然间,发现有些霓虹的灯光从远方的街道射来,艾伦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但光亮持续在闪烁,艾伦睁开眼,发现就在不远处,一处搭有顶棚的街道里真的射出了光芒。
仿佛看到生的希望,但坐下后,艾伦已经没有了丝毫力气,这近在眼前的街道或许很难再碰触,自己的灵魂就要消散在这异国他乡的北方了。
艾伦用尽浑身最后的力量,拍打着有轨电车的窗户框,希望有人能察觉到自己。
终于,艾伦连拍打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坐着,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有什么声音传进了耳畔,艾伦睁开眼,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在有轨电车的不远处,一名男性正和一名女性在用东九区的本地话说着什么,那名女性要走,但是被男性拦住,接着一巴掌打在女性脸上。
女性被打倒在地,男性随即抬脚开始踹她。
艾伦只懂得一点点日语,但还是听明白了男性此时口中的话语:“去死!去死!”
艾伦没有多想,第一时间掏出手枪,抬起手对准男性,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响彻云霄,男性应声倒地。
可艾伦发现那名女性左看右看,似乎找不到是哪里开的枪。
艾伦为了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方位,没办法,抬起手,冲天又开了一枪:“砰”。
两下过后,艾伦不断喘着粗气,抬眼望去,突然发现那名女性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又过了一小会儿,听到声响,只见那名女性也爬进了有轨电车。
她过来看了一眼艾伦,用东九区的语言说了些什么,接着用手摸了摸艾伦捂着的腹部,转头就想离开。
艾伦怕对方抛下自己不管,抬起手中的枪,又一次扣下扳机。
子弹打中窗户框,一下吓住了女性。
女性回过身继续用艾伦听不懂的日语说了什么。
艾伦用尽最后的力气用通用语说:“不要走,救我,救我。”接着艾伦更向女性伸出手,希望对方不要抛下自己,可一下子身体前倾,手没了撑扶,艾伦摔了出去,倒在地上不断地念着,“救我……救我……”
闭上双眼,艾伦的眼前浮现了太多的人,杰瑞……雪莉……神父亚伯拉罕……克里斯蒂娜,他们每一个人都曾是自己的挚爱,而最后他们每一个人因为自己而遭遇种种不幸,甚至因为自己,彻底改变了他们样貌,改变了他们的人格。
自己的一生都活在错误和悔恨当中……或许死亡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艾伦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嘴角却慢慢鼓起一瞥笑意。
“砰!!”
艾伦猛烈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坐起身的一瞬间,又被人压了下来。
艾伦本能地抬手挣扎、反抗,但当他看到眼前的人时,圆睁着双目,慢慢安静下来,是她,是那个自己救了的女性……
女性握住艾伦的手,依旧用艾伦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
艾伦浑身大汗淋漓,腹部的疼痛更让他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接着又撑了一会儿,艾伦再次昏了过去……
当艾伦再度睁开眼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艾伦轻抚脸庞,绷带依旧绑着,但从触感来看,似乎被人换成了新的。
艾伦用力坐起身,因为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背部的六翼天使文身清晰可见,腹部的痛感依旧强烈,艾伦用手摸了摸,没有渗血的痕迹。
撑起身体,艾伦双脚落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大的单人**,所待的房间也是异常窄小,没有窗户,灯光昏沉不已,除了一个筐和一个钟表之外,什么家具也没有,而在床旁边的地上,还铺着一个毯子,似乎有人在上面睡过觉,有些凌乱。
就在筐里,艾伦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整齐地叠了起来。
推开一道折叠门,艾伦本以为里面是厕所,却发现只有浴室而已。
穿好衣服,艾伦发现正门上了锁,便又坐了下来,将怀里的枪掏出来,检查了一番,里面剩了几颗子弹,也没有更多损伤,应该还能用,便收起枪,准备硬撞开正门,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传来钥匙插进门里的声响。
艾伦贴着墙壁,掏出手枪。
推门而入的人正是自己救的那名女性,艾伦用枪顶住对方的太阳穴,用通用语说:“不要喊,不要反抗,我随时会扣下扳机。”
不知道女性听懂了没有,只见她抬起双手,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拿着一个苹果,用东九区的话冲艾伦说了什么,神情中并没有太多惧怕,就那样盯着艾伦。
艾伦左右想了想,觉得对方既然救了自己,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便慢慢放下手枪。
女性将苹果递给艾伦,又嘟囔了什么,可艾伦根本听不懂。
女性指了指肚子,用手势比出三,接着用最简单的通用语说:“三天。”
艾伦点点头,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方是说自己三天没吃东西了,随即接过苹果,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或许是听懂艾伦的话,女性露出一瞥浅浅的笑容,接着坐在地上,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一瓶水递给艾伦,接着拍了拍床垫,意思是让艾伦也坐下。
艾伦将枪别进腰间,接过水,没有坐下,而是和女性保持一定距离,靠在墙边,一边吃苹果,一边大口地喝水。
待了一会儿,艾伦问道:“你住这里?”
女性在吃饭团,抬眼看了下艾伦,很显然不明白艾伦说的话,只是笑了笑,接着举起饭团,看样子是想问艾伦除了苹果还要不要吃这个?
艾伦摇摇头,腹部的伤口还有些疼,体力也没有恢复,不禁靠坐下来,和女性待在房间的对角。
女性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担心艾伦,指着腹部,用东九区的话说了一通。
艾伦只能随便猜测而已,接着用最简单的通用语说:“我还好,还好。”
但又待了一会儿,艾伦发现女性依旧在盯着自己,或许对方是因为自己发出有些急促和费力的喘息声,而在担心。艾伦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便突然站起身,指着门说:“谢谢你,谢谢你,但我该走了,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看出艾伦的意图,女性的表情有些黯淡,低着眼,点点头,用东九区的语言说了些什么。
但艾伦一点也听不懂,便拧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走廊,艾伦大概能猜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个细小的房间,紧密地排列在一起,看起来像最简陋的那种小时旅馆,连洗手间都是公用的,推门走到楼梯间,狭窄的楼道有些难走,艾伦捂着肚子,将兜帽戴起来,走下楼,来到外面,只见漫天的大雪,地面更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
接着回身冲自己刚刚所在的大楼望去,这是一片密集的楼群,而看那各式五颜六色的招牌以及招牌上的性感女郎,或许这里曾经是热闹非凡的红灯区,也正因为建筑十分密集,相互紧靠,才没有在地震中坍塌,现在则被急需住处的难民占据。
艾伦在来札幌之前,曾经对整个城市做过细致的研究,大致明白自己身处的位置,大概是札幌市中心偏南一点的地方,曾经的名字叫作薄野。
会合地点在远离城市的市郊无人地带。
走去?以现在自己的状态,没准中途就会倒地昏迷,可路面也并不适合开车。艾伦有些两难,好在天气很冷,对于伤口来说,不容易感染,就算不吃抗生素相信也能挺过去。
艾伦蹒跚地走过几条街口,突然发现,在不远处,街道上竟拉着铁丝网,并堆放着废弃的汽车,两名端着89式自动步枪的人正坐在那边聊天。
艾伦走过去。
两名端枪的男性发觉了艾伦,用东九区的语言冲艾伦说着什么。
艾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是这里的人。”
听到艾伦所说的通用语,两名男性耳语了一番,接着冲艾伦点点头,便让开了一条路。
艾伦走出了封锁线,一直向西前行,大雪纷飞还带着强风,艾伦的步伐越发缓慢,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
停下脚步,看着纯白的天地间,艾伦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忽然间,艾伦觉得臂膀被什么人扛起来,转头看去,来救自己的人竟然还是那名女性。她一直跟着自己吗?一直悄悄地跟在自己身后?
两人就这样,蹒跚着又回到了薄野附近,在跟封锁线的守卫打完招呼后,女性扛着艾伦,返回了那间小旅馆,返回了那窄小的房间。
女性让艾伦平躺在**。
疲惫且虚弱的艾伦闭上双目,慢慢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的疼痛让艾伦再次醒来。
房间的灯光维持在最低的亮度,那名女性并不在。
本应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多了某种声音,艾伦扶在墙边,仔细听,听到的是某种呻吟声,就在隔壁。
而艾伦认得这个声音,正是救自己的那个女人发出的。
她在和什么人发生关系?艾伦心中有些不解,但也没去深究,坐起身,靠在墙边,努力地呼吸。
艾伦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
不久,一阵闹钟的声响从隔壁传来,艾伦睁开眼,盯着房间的门。
很快,房间门被打开,女性的衣衫并不整齐,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尴尬,可能没想到艾伦竟醒着,用东九区的语言说了一句什么,随即躲进了浴室。
淋浴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
但艾伦发现,浴室的门上没有哈气,看样子洗澡水或许并没有温度,不过也对,毕竟这里已经没有政府管辖,有供水和供电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没有天然气供应也很正常。
当女性再度出来时,穿着一件黑色衬衣,有些哆嗦,用最简单的通用语冲艾伦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艾伦看着女性,没有说话。眼前的她与其说是女性,不如称之女孩,她拥有一张小脸,大眼睛,头发染着些许金黄,皮肤并不白皙,但很光滑,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两个人半天没有交流,艾伦突然开口道:“为什么?”
应该是听懂了,女孩从兜里掏出几张现在东九区黑市上流通的钞票,微微笑了笑。
白天自己吃的那个苹果喝得水也是用这些钱买的吗?想到这里,艾伦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自己复杂的心情,点点头,但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那天我杀死的人是你的客人吗?”但一说出口,艾伦的神情又阴沉了下来,这么复杂的一句通用语,对方一定听不懂。
或许是被艾伦的表情所感染,女孩也低着头,表情中五味杂陈,接着抬眼瞥了一下艾伦,用东九区的语言说了什么,但最后用通用语说了一句谢谢。
为了让气氛不再一次凝结住,艾伦用最简单的单词问道:“你还有别的家人吗?”
“家人?”女孩摇摇头,低着眼,连续说了几个通用语的单词,“不,不,他们死了。”“所以,你为了活下去……”艾伦指了指隔壁。
女孩就像呀呀学语的孩子一样,断断续续道:“嗯,没有别的,我可以做。”“你不怕吗?陌生男人在你身上?”
女孩低着眼回答道:“为了生存。”
“为什么?不去南方?”
“南方?”女孩想了想,“我想,但没钱。”
艾伦本想说,如果自己能到达会合地点,或许可以帮助她去南方,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害怕被对方期待,如果最终实现不了,这种希望对她必定又是一次伤害。
艾伦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女孩也跟着笑了笑,但女孩不明白,艾伦的笑是一种对自己胆小的嘲笑。
接着,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脸,盯着艾伦,问道:“为什么?”
艾伦明白对方在问自己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的哥哥将它割下来的。”
“你哥哥?”很显然女孩不能将哥哥和艾伦脸上的伤联系起来,只好撇撇嘴,一知半解地皱了皱眉。
艾伦似乎被女孩的话勾起了很多回忆,自顾自地说道:“他将我的脸割下来,做成了一个面具,戴在他自己的脸上,继承了我本应该继承的一切。”
女孩并没有听懂,但她显然能理解,因为艾伦的眼神之中饱含悲伤。
沉默了一会儿,女孩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接着又指向艾伦:“蓝色的,很漂亮。”
艾伦想笑,但突然想起自己笑起来时那恐怖的样子,便面无表情地看向头顶的电灯,艾伦更想像普通的男性一样夸奖面前女孩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但想起自己的容貌,想起无法互通的语言,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女孩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会说通用语的数字,用手比了比,两个二。
艾伦点点头,女孩二十二岁了。
女孩问道:“你呢?”
艾伦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失忆很久了。”
“失忆?”
“是的,同一时间,我失去了我整张脸。”艾伦比画着自己的脸。
女孩点点头,大眼睛盯着艾伦,仿佛在跟艾伦说,我并不害怕你的脸。接着女孩问道:“你有枪,你是干什么的?”
被这样一问,艾伦的警戒心骤起,低着眼,缓缓道:“我杀过很多人。”女孩紧接着问道:“没有理由?”
或许是被这句话逗乐了,艾伦突然笑了出来,点点头说:“没有理由。”
女孩也笑了,指着自己的嘴角,冲艾伦道:“你的这儿……不是没有理由。”
艾伦听得一知半解,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好。
接着女孩又掏出了几张钞票,指着说:“像我?为了这些?”
艾伦的表情一下子不再轻松,盯着女孩半天,才摇了摇头:“不止这些。”
女孩似乎从艾伦的眼神中察觉了什么,赶紧把钱收了起来,声音有些低沉,但鼓出一道笑容说:“你的眼睛……不要,那样,看着我。”
艾伦赶紧将视线错开,有些尴尬,明白自己不该去可怜对方。
女性捋了捋发梢,指了指艾伦的肚子,“还好吗?”
艾伦点点头,问道:“你做的?”
女孩摇摇头:“医生。”
艾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测了一下脉搏,跳动得很显然有些快,这是低烧的表现,便指着额头说问道:“这里有些热,你有药吗?”
女孩赶紧翻了翻一旁的袋子,拿出一个小瓶,可里面已经没有药了。女孩有些失望,看向艾伦,说:“我可以去买,但是……”
女孩没有接着说下去,显然是遇到了语言的瓶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艾伦问道:“在哪能买到这个药?”
“医生。”
“医生在哪儿?”
“北边,札幌车站。”
听到这个地点,艾伦暗暗觉得有些不妙,因为自己正是从札幌车站那边来的,车站附近的建筑群并没有坍塌,被日本复国主义的人占据了。
而前不久,圣血兄弟会的创始人雪莉·梅洛来到北海道,艾伦发现雪莉的落脚点正是札幌车站附近,她正跟日本复国主义的人接头,但因为自己一时心软,暗杀再次失败,所以才受伤,逃到了薄野。
据艾伦之前的了解,薄野这边,是由附近反抗复国主义者独裁的居民联合起来,统一管理的自治区,曾经和复国主义者的势力进行过抗争,如今两方则相对比较和平,毕竟是同一个民族的人,除了理念南辕北辙,并没有太多相互仇视的理由。
而城市外围的难民营则由北海道其余地区迁来的难民组成,并不属于双方,但主要由复国主义者和圣血兄弟会来管理和支援。
艾伦明白,自己显然不能再回札幌车站,便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去那儿。”
女孩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笑了笑:“没事,我去,买药。”
艾伦明白这时除了依靠眼前这个姑娘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低着眼说:“谢谢,谢谢你。”
姑娘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穿上棉服,指了指门,用东九区的语言说了一句什么,就推门离开去买药了。
艾伦虽然听不懂,但明白,或许是一句出门时的惯用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
偶尔从走廊更深处的房间又听到有呻吟声,艾伦想到或许这里住着不少跟那个女孩同样职业的人吧,迷迷糊糊的,艾伦一直想睡,但又不敢睡得太沉,毕竟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下,自己不多点戒心是不行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伦再次醒来,可女孩依旧没有回来,艾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早上六点多了,女孩是昨晚半夜离开的,车站到薄野的步行距离不过半个小时,难不成女孩遇到了什么事?
越想越害怕,艾伦站起身,直接拧门离开了房间。
出门正好遇见一名别的女性,艾伦有些着急地拉住对方问道:“这个房间的女孩呢?你见到过她吗?”
女性根本听不懂艾伦的通用语,更被艾伦的样子吓到,不断惊恐地摇头。
艾伦松开对方,跑下楼,发现大雪依旧,艾伦顾不得腹部的疼痛,径直往北面走去。
来到封锁线,艾伦冲其中一个守卫大声道:“你看到了一个女孩吗?不是很白,眼睛很大,她说她去买药。”
守卫听得一知半解,和另外一个人笑着讨论了半天,最终通用语问道:“你要找一个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被这样一问,艾伦愣住了,自己一直没有问过女孩的名字,只能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艾伦赶忙解释道:“她是昨晚大约十二点钟,离开这里,去往北边,札幌车站的。”
“说慢点,说慢点。”
“她,昨晚,十二点钟,离开的这里,前往札幌车站。”
两名守卫相互看了一眼,又交流了几句,冲艾伦道:“你说的女孩,我们或许知道了,她确实往北边去了,但一直没回来。”
“谢谢,谢谢。”说着艾伦赶紧出了封锁线,继续朝北而去。
当快到达车站附近时,在附近废弃的大楼上,艾伦瞥见一些守卫以及探照灯。
艾伦扣上兜帽,迅速走进一栋大楼,接着掏出手电,通过已经停摆的扶梯,来到地下一层,这里的地下和札幌车站的地下是相通的,曾经是繁华的购物街,如今则被无家可归来此避寒的人占据。
但没走出去两步,日本复国主义者的哨岗就设在不远处,几名端着枪的守卫占据了通往札幌车站的唯一出入口。
周围有不少人搭了帐篷,艾伦明白自己必须制造些骚乱,才能混进车站附近,他特地找到一个暂时没人在里面的帐篷,可正当他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这个帐篷时,突然有一个人指着艾伦,大叫道:“你!你想干吗?”
艾伦没有停手,继续用打火机点燃了帐篷,接着回过身拍了一把喊叫者的肩膀,冷冷道:“请继续。”
喊叫者没明白艾伦说了什么,但眼看自己旁边的帐篷着了火,只好大喊道:“来人啊!着火了!快来帮忙灭火!”
随着叫喊,越来越多的人聚过去帮忙灭火。
那几个端着枪的守卫见浓烟四起,也上前查看情况。
艾伦趁机从无人的哨岗溜了进去。
车站范围内的地下通道里,聚着不少加入复国主义者的平民,他们和外面的难民并无二致,只是在复国主义者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拿起武器或者棍棒,帮着复国主义者壮大声势,实际的战斗力和平民老百姓一样。
艾伦掏出手枪,安装好消音器,趁人没注意时,拉起一个角落的平民,将其拽到拐角,一手捂着对方的嘴,一手用枪顶着对方的下巴低声问道:“医生在哪儿?带我去找医生。”
平民被吓得不轻,嘴也被捂住根本发不了声,只是惊恐地看着满脸绷带的艾伦。
艾伦再一次问低声道:“医生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这一次,平民似乎听懂了艾伦所说的,赶紧点点头。
随即艾伦推了对方一把,让其走在自己身前,用枪顶着其后背,低声警告道:“不要叫喊,保持安静,否则我会开枪。”
平民走在艾伦前头,只感到腰间被枪顶住,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回头。
两人登上扶梯,穿过车站的大厅,朝车站建筑群的西北角走去,好在车站内部巡逻的士兵并不多,艾伦戴着兜帽,紧随平民的身后,希望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穿过几道已经破碎的玻璃门,周围的呻吟声渐起,人们就那样痛苦地躺在地上,看样子不少得病的人聚集在这附近。
继续往西北角走去,穿过一道铁门,在尽头的办公室前,平民停住了脚步说:“这儿。”
艾伦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平民不是很确定,但回头看到艾伦放下了枪,便赶紧跑开了。
艾伦收起手枪,也不敲门,直接推开,里面的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东西,突然看到艾伦闯进来,刚想上前搀扶,但被艾伦拒绝了。
医生用通用语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认得我?”
“当然,你腹部的伤口就是我帮你处理的。”医生的通用语听起来很熟练,“你现在怎么样?还发烧吗?”
艾伦摇摇头,问道:“那个女孩呢?她在哪儿?”
“你是说找我救了你的那个孩子?她怎么了?”
“她昨晚就出来帮我买药,但一直没有回去。”
医生看艾伦呼吸急促,手一直捂着腹部,便指着病床说:“你先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
艾伦又一次挡开了医生想要来扶自己的手,喘着粗气道:“她就是来这边买药,你没见到她吗?她来帮我买抗生素。”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大概十二点钟左右的时候,她出的门。”
医生摇摇头,显得不是很确定,接着翻看账本,说:“不,她昨晚没来过。”
艾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可自治区那边的守卫看到了她,说她就是往北边去了,这附近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能弄到抗生素吗?”
医生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你真的确定她来这边了吗?但现在自治区和复国主义者之间并没有太深的矛盾,应该不会有人对她怎么样,你放心吧。”
“不,不,那天晚上,有个男人在纠缠她,还动手打了她,他们来的方向就是北面,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或许是她的客人,但我开枪打死了那个人。”
听艾伦这样说,医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想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你先躺在这里休息。”说着医生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片药给艾伦,“这是抗生素,你先吃了,否则还没找到她,你就先倒下了。”
艾伦接过药片一口吞下,但没有听从医生的话躺下,而是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能撑得住吗?”
“没问题,但你得给我一个口罩。”
医生没多问,拿出一个口罩给艾伦戴上了,但临出门前,医生停住了脚步,对艾伦道:“你带着枪呢?”
艾伦点点头。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将它掏出来。”
“我明白。”
就这样,两人走出房间,艾伦依旧戴着兜帽,跟在医生身边,大多数复国主义者方面的卫兵都没认出他。
之后,医生直接带着艾伦来到西北角的地下一层,店面之间的隔断被拆掉,在这一层的中段处加装了铁栏杆,联通洗手间的一部分楼层空间被改装成一个集合式的牢房,不少关在里面的人看到医生来的一刹那,咳嗽着伸出手,用东九区的语言在呻吟着什么。
医生跟艾伦解释道:“这里就是关押罪犯的地方,复国主义者管理着这一带的治安,对任何罪犯都采用零容忍的态度,现在这些人连饭都吃不上,只能慢慢等死。”
看守的士兵看到医生,走过来,两人用东九区的语言交流了一番。
士兵摇摇头,低声冲医生耳语了几句。
医生点点头,随即拉着艾伦走到一旁:“那个士兵跟我说,那个女孩本来在这里,但之后她被带去了在更高的楼层。”
“什么意思?”
“你听了不要激动,她有可能被单独囚禁了起来。”
听了这话,艾伦的呼吸果然变得急促起来,用力拽着医生说:“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女性囚犯会被复国主义者的高层……那我们还等什么?”
“你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就去。”
来到高层,这里曾经是一家餐厅,如今被加装了一些遮挡,变成一个个独立的房间,供复国主义者的高层住宿。
可还没来得及向巡逻的士兵询问,只听到某一个房间里传出某种抽打的声音。
艾伦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性,不顾医生的阻拦,径直朝声音传来的房间走去。
一名巡逻的士兵看到气势汹汹的艾伦赶紧上前阻止。
眼见艾伦要和士兵发生冲突,医生赶紧跑过挡在中间,一把按住艾伦即将掏枪的手摇摇头说:“不要,如果被人听到枪声,我们谁都逃不掉。”
接着医生回过身,拉着士兵,走到一旁,低声用东九区的语言解释了一番。
艾伦则趁这名士兵的注意力转向医生时,来到他背后,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将其直接勒晕,接着轻轻放倒在地。
医生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阻止。
艾伦掏出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拧动刚刚声音传出的房间的门。
只见那个女孩**着,双手被吊起来,两眼紧闭,正站在一张**。而她的面前,一名也没有穿衣服的男性,正用皮带不断抽打女孩的脸。
还没等男性大喊,艾伦抬手就是一枪。
霎时间,男性从**跌了下去,血溅了一地。
用刀割开绑在女孩手腕上的皮带,艾伦将她放了下来。
女孩嘴角全是血,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艾伦抱着女孩不禁浑身颤抖,不住地念道:“醒醒,醒醒!”
医生赶紧过来摸女孩的脉搏,说:“放心吧,她能活下来。”
听到医生这样说,艾伦才慢慢冷静下来,先找了衣服给女孩搭上。
等了一小会儿,女孩微微睁开眼,当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艾伦时,眼泪不禁涌了出来,用依旧很虚弱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一旁的医生翻译道:“她在问为什么又是你?”
艾伦紧紧搂住女孩,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有危险还要来?”
医生建议道:“别多说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艾伦点点头,直接抱起女孩。
医生带路说:“我们走楼梯间,那边可能不会有人巡逻。”
两人顺着楼梯下了几层,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生后退了几步,对艾伦说:“走,我们出去,找扶梯!”
出了楼梯间,只见这一层,依旧是各种无家可归的人,以家庭为单位,聚集在自己的帐篷附近,其中看起来不乏一些帮派分子,他们穿得很少,露着胳膊,上面全是文身,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艾伦抱着女孩非常引人注意,但因为医生走在前面,大家也就没多疑,认为女孩可能生病了,要急着去医治。
找到扶梯,正当两人下楼时。
艾伦停住了脚步,因为就在扶梯的下面,一个身影让艾伦不得不定在了原地。
医生问道:“怎么了?”
“没事。”艾伦低着头,赶紧跟上医生。
正当医生和艾伦来到楼下,准备拐一圈继续从扶梯下楼时,他们正好和一伙穿着有些像雇佣军的人擦身而过,其中拄着拐杖的女军人瞥了一眼低着头、戴着兜帽以及口罩的艾伦,回身露出一撇笑容,冷冷地命令道:“拦住他们。”
身着战术背心、手持突击步枪的雇佣军迅速举枪,围住了医生以及艾伦。
艾伦抱着女孩,慢慢回过身,看向那名女军人。
女军人戴着贝雷帽,披着大衣,拄着拐杖,很显然没有左手,脸上还有烧伤的痕迹,露出一撇看起来十分不怀好意的笑容,更发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用通用语说:“我没有看错吧?悄悄跟我擦身而过的人是谁啊?呵呵呵。”
被数支步枪指着,而医生也不明白其中原委,一时间不敢插话。
“雪莉……”艾伦轻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惧怕,带着愧疚。
“太好了,你没有死。”
艾伦不知雪莉话里带着几个意思,一时间不敢回应,接着看了一眼怀里依旧昏迷的女孩,眼神又马上错开,更怕雪莉察觉什么。
雪莉又笑了,问了一个艾伦最怕的问题:“这个女孩是谁?”
艾伦低下眼缓缓道:“她只是本地的一个孩子而已,一个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何必忙着解释?搞得好像我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而吃你的醋一样。”
艾伦恳求道:“求求你,她受伤了,起码让医生把她搬去楼下。”
“你在求我?你在求我?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因为我记得不久之前,你还要来杀我。”雪莉嘴角上扬,眯着眼盯着艾伦,似乎十分期待艾伦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如果你要惩罚我,尽量来吧,但不用殃及无辜者。”
被这样一说,雪莉的笑中似乎带了一撇苦涩,问道:“惩罚你?为了什么?”
艾伦沉默着。
“你本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杀死我,你现在后悔了吗?”
“你在期待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告诉我,我可以说给你听。”“临死前的求饶都不会吗?”
“亚伯拉罕已经走了,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雪莉收起了笑容:“你想嘲笑我?还是在关心我?”
“雪莉,一切都该结束了。”
“不,只要我还没死,一切都不会结束。”
艾伦天蓝色的眼睛看向地面,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雪莉,便鼓出一道笑意,虽然笑容是那么样可怕:“做你想做的吧,我不会反抗。”
雪莉突然又露出了笑容,缓缓道:“艾伦,我们死后,一定会陈尸地狱吧?”
艾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
雪莉扬起头,得意道:“死后和你去往同一个地方吗?或许也不错。”
就在这时,复国主义者的卫兵也赶了过来,将艾伦围住。
一个看起来领头的人走过来,盯着艾伦,冲雪莉问道:“我记得之前那个暗杀你的人就是这个满脸绑着绷带的家伙!今天他又杀了我们一名高层。”
艾伦瞧了一眼怀中的女孩,摇摇头,知道今天自己在劫难逃了……
可突然间,雪莉一抬手,本来围住艾伦那些雇佣军突然抬起了手中的枪,雪莉冲这领头人缓缓道:“不,我想你和我都认错人了,他并不是当初暗杀我的那个人,今天杀死你们高层的人也不是他。”
领头人有些惊讶,冲雪莉问道:“你确定吗?可楼上的士兵说,确实是一个戴着兜帽的家伙和医生一起……”
雪莉眯着盯着领头人,笑着问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领头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赶紧低头回答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莉依旧笑着说:“既然明白了,为什么还让人围着他们?”
领头人立即让那些围住艾伦的士兵让开。
艾伦盯着雪莉,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着又和医生对视了一眼,但谁也不敢迈步离开。
雪莉拄着拐杖走到艾伦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当你不再来杀我的时候,我就会当你死了,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艾伦一时间没有明白雪莉话中的含义,但雪莉随即迈步走上扶梯,朝更高层而去。
接着复国主义者的卫兵们都向那名领头人看去,领头人知道现在不能违逆雪莉的话,便没有再对艾伦加以干涉。
看到周围的人都退开了,艾伦赶紧冲医生道:“我们走。”
拿上药箱,医生和艾伦走出札幌车站。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瑟瑟发抖,艾伦赶紧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女孩身上,接着继续抱起她,朝南边的薄野自治区前行。
随着艾伦的脚步,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鲜红的血迹,但艾伦和医生都没有发觉,直到回到那旅馆细小的房间中,艾伦将女孩平放在**后,用尽力气的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用手摸了摸腹部,血依旧在流淌。
医生赶紧让艾伦也躺下,发现艾伦的伤口已经迸开了,也顾不得太多,先将伤口消毒,接着直接拿出订书机将伤口暂时钉上,又拿出针线,将伤口再次缝合。
躺在地上,艾伦斜眼瞅着**的女孩,不住地冲医生说:“救她,救她。”
医生让艾伦不要动,冷冷道:“你的伤可比她严重多了,会死的人是你,不是她。”
“但是……”
“没有但是,处理完你的伤口,我会帮她,你就放心吧。”
将血止住,并将伤口再度缝好,接着更用钉子在墙上钉上一袋生理盐水给艾伦输液,医生累得满头大汉,从药箱里拿出抗生素,放在艾伦手边,说:“这些都给你了,记得每过几个小时吃一次。”
艾伦的意识有些模糊,手攥着药罐,依旧在问:“她怎么样了?”
医生起身,查看女孩的伤势,先查看了一下女孩的嘴,轻轻贴了块纱布,接着又查看了女孩的全身,全是各种小伤,问题都不大,便说:“我想她休息一晚就没事了,你放心吧。”
“可她还为什么没醒……”
“受惊过度外加疲劳吧,我想她心理受的创伤要远比身体来得大。”
艾伦想看女孩,但四肢无力,根本支撑不起身体,只能平躺在原地。
医生看了一眼时间:“既然你们俩情况都稳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你不怕吗?他们有可能翻脸不认人,把你抓起来。”
医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背起药箱,摇摇头说:“不,不会的,如果是你们,的确需要担心,但我是这附近仅存的几名医生了,如果对我怎么样,到时他们生病了都没人管。”
艾伦觉得医生说得不无道理,便点点头:“似乎除了感谢以外,没有任何能为你做的。”
临行前,医生语重心长地劝道:“照顾好这个女孩,不要因为冲动而伤害了你们俩。”
“我会的。”
随着医生离去,艾伦的意识越发模糊起来,接着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的附近有些疼,也有些痒痒,艾伦挣开眼睛,只见那个女孩趴在自己的肚子上,正用舌头舔伤口的周围。
虚弱的艾伦问道:“你在干吗?”
女孩抬起头,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用简单的通用语解释道:“我想清理血,但是水太冰了。”
当女孩想低下头继续舔的时候,艾伦一把抱住女孩的头,意思让她停下来,摇着头说:“不,不,不要这样。”
女孩低着眼,点点头,随即起身,坐回了**。
艾伦依旧躺在地上,问道:“你还好吗?”
女孩抿着嘴笑了笑,不知道用通用语怎么表达现在的感受,只能说:“没什么,没什么,像我的工作一样……”
或许女孩是想逞强说自己被侵犯并没有什么,艾伦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缓缓道:“如果你想哭,我会闭上双眼。”
“哭?不。”女孩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以前哭,但是已经足够了。”
“你是个坚强的女孩。”
女孩可能没有听懂,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露出一撇淡淡的笑意:“先告诉我你的。”
“我?艾伦,你可以叫我艾伦。”
女孩学着西方人的口气道:“名字不错。”
“你呢?”
“Ayaka,我叫Ayaka。”女孩拿出一张纸,写出两个汉字和三个平假名在上面,展示给艾伦看,“绫香,あやか。”
艾伦皱了皱眉,显然对汉字和平假名一窍不通。
接着绫香又一次念道:“Ayaka。”
艾伦跟着念道:“Ayaka,看起来写法真够难的。”
绫香皱皱眉,没听懂艾伦之后那句话,但也没在意,露出一种认真的神情,盯着艾伦用通用语说:“你救了我两次,谢谢你,艾伦。”
艾伦的双眼有意避开绫香的眼神,有些愧疚地说:“知道了你的名字,下一次,一定能更快地找到你。”
绫香笑了笑,用力地点了点头,接着拧开药罐,倒出一片抗生素递给艾伦。
艾伦将药吞下,有些担心,声音低沉道:“医生,不知道医生现在安不安全。”
“医生?你需要医生吗?”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艾伦没再多说。
就在这时,突然敲门声响起:“咚咚咚!”
绫香有些奇怪,用东九区的语言嘟囔了一句,接着拉开门。
只见是一名女性,艾伦在走廊里见过她,她也是在这附近接客的……
女性着急地跟绫香说了些什么。
绫香的表情变得十分慌张,转过头冲艾伦说:“他们来了。”
他们?艾伦明白绫香很难形容出来者的具体细节,难道是复国主义者的人?艾伦问道:“札幌车站?”
绫香点点头,双手攥在胸前,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害怕。”艾伦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绫香顿时有些语塞,形容不出对方的位置,半天憋不出一个词。
艾伦忍着伤口的疼痛,起身,扶着绫香的肩膀,示意她深呼吸,接着说:“待在这儿,我一会儿回来。”
但绫香却一把拉住艾伦,摇摇头。
艾伦笑笑:“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听到“等我”这个词,绫香才慢慢松开了手。
艾伦随即走出房间,关上门,冲来传话的女性说:“带我去。”女性有些犹豫,说:“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
跟着女性走出旅馆,大雪终于停了。
但地面厚实的积雪却不知何时才能化去。
“这边。”
女性急步前行,艾伦尽力跟上。
来到薄野北边的封锁线,自治区的士兵正挡在那里,而在外面,不少复国主义者的士兵端着89式自动步枪或者95式自动步枪不断叫喊着,看起来不像士兵,而像黑社会的叫骂,不过也难怪,毕竟复国主义者的起源就是日本的极道黑社会。
艾伦和女性都停住脚步,在拐角先观察了一阵,艾伦发现似乎自治区这边有一名老者是领头的,他看起来正和复国主义者那边的人在交涉。
女性瞥了眼艾伦,趁着艾伦没注意时,赶紧开溜了。
艾伦没有在意,眼睛一直盯着封锁线那边,期待那名老者能和对方交涉成功,那自己就不用出面了。
可看起来局势并没有向艾伦希望的方向发展,虽然没有人开枪,但复国主义者的人似乎想冲破封锁线闯进来。
自治区的士兵数量远不如复国主义者,渐渐有些要挡不住他们了。
没办法,艾伦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来到封锁线跟前。
看到艾伦出现,复国主义者们顿时安静下来,其中领头的人正是之前那个被雪莉喝住的人,他果然不愿意放弃,又来找艾伦了。
自治区这边的老者看到艾伦时,有些吃惊,用通用语问道:“你讲通用语?”
艾伦点点头:“是的。”
这时复国主义者这边的领头人笑着用日语说了一通,看起来十分得意。
艾伦问道:“他说什么?”
老者翻译道:“他说只要交出你和你救走的那个女孩,今天这件事就可以就此作罢。”
艾伦知道复国主义者的那名领头人懂得通用语,便走到老者跟前,一把攥住了老者的胳膊,低声道:“我可以跟他们走,但是如果你想要交出那名女孩,我绝不会同意,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老者瞥了眼艾伦,低声道:“你看起来受伤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我想,我随时可以扭断你的脖子。”
老者点点头:“好吧,不过你得先放开我,让我跟他们说说,看看是不是交出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嗯。”随即艾伦松开了手。
老者走到复国主义者的领头人面前,简单交谈了几句,将艾伦的意思传达给对方。
领头人瞥了一眼艾伦,笑了笑,摇摇头,突然用通用语冲着艾伦大声道:“不可能,我绝不会放过那个女的!”
老者也用通用语回答道:“这已经是我们自治区最大的让步了,丰冈,我敬重你们,但不代表我们会简单地屈服于你们。”
领头人的名字是丰冈,还没等他回话,艾伦走上前,冷冷道:“我可以跟你们走,杀人的是我,跟那个女孩无关。”
老者附和道:“丰冈,我认为这个人非常具有男子汉气概和仁义精神,难道我们不该听听他的请求吗?对付一个弱质女子是我们这些男人该做的吗?”
丰冈抿了抿嘴:“想用仁义道德来要挟我吗?可规矩就是规矩,他和那个女孩联合起来杀了我们复国主义者的人,他们哪一个我都不能放过。”
就在这时,艾伦的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不要走,不要走。”说话的人正是绫香,她走过来,拽着艾伦胸前的衣服,不住地说,“不要走。”
艾伦拿开绫香的手说:“回去房间里,不要出来!”
可绫香并不听,不断摇着头恳求道:“不要跟他们走,不要走。”
丰冈笑着冲老者说:“怎么样?只要交出他们,自治区就又可以度过平稳的一天,想想这里的其他人吧,他们一定同意把这两个人交出来。”
老者指向艾伦冲丰冈道:“我是不会受你的要挟的,既然他已经承认是他做的,我们最多只能交出他,如果你觉得一定要那个女孩,那今天我只能把你挡在外面,两个人,谁你也带不走。”
丰冈的语气越发低沉、冰冷:“仲田,你有些惹毛我了。”
名为仲田的老者笑了笑:“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我觉得你应该害怕。”
艾伦走到离丰冈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又一次说:“我跟你走,放过那个女孩。”
绫香想过去拉艾伦,但被老者一把拽住,老者更冲她摇摇头,但绫香猛地挣脱开了老者,来到艾伦身后,一把掏出了艾伦别在腰间的手枪,指着丰冈,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但艾伦反应也足够快,回身一把托起了绫香的手,子弹飞向天空。
仲田和艾伦都虚惊一场,因为这时候丰冈要是中了枪,那事态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所有人都被这声枪响吓到了,纷纷举枪,双方似乎一触即发。
“銃を撃つな!!”仲田用东九区的语言大喊了一声。
丰冈也张开双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轻易开枪。
艾伦盯着绫香,只见泪水从绫香的眼中滑落,她看起来并不后悔开枪,只是在担心无法拦住自己,艾伦拿过绫香手中的枪,接着又另一只手摸了摸绫香的头,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不会跟他们走的,放心吧。”
绫香默默地点了点头,泪水流得更多了,但没有哼出一声。
仲田看着丰冈说:“带着你的人走吧,趁一切没有变得不可收拾之前。”
丰冈笑了笑:“跟我们复国主义者作对有什么下场,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仲田冷冷道:“如果你敢断我们的水,我们就断掉整个札幌的电力,现在大雪纷飞,我们可以撑很久,而没有电,夜晚只会漆黑一片。”
丰冈眯着眼,知道自己吓唬不住对方,便挠挠头,指了指艾伦和绫香,警告道:“你们最好不要走出自治区一步,我绝不会就此罢休,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你们!”
艾伦回身看着丰冈,没有说话。
接着丰冈冲自己的士兵大声喊了几句,随即复国主义者的一众人便跟随丰冈离开了。
看着复国主义者离开,仲田松了一口气,对艾伦和绫香道:“你们俩个跟我来。”
走进一栋大楼,推开高层的某一个房间门。
这里是仲田的办公室。
仲田让艾伦和绫香坐,冲艾伦问道:“年轻人,你是谁?从哪里来?”
艾伦问道:“你是这片自治区的最高负责人?”
老者从壶里给两人倒了热茶,点点头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叫艾伦,来自特默内斯。”
“从你刚才对我的威胁,还有你腰间的枪来看,你似乎不是个普通人,你为什么要从特默内斯来到这遥远的东九区?还跑到这北方来?”
艾伦很显然不想全盘托出,问道:“重要吗?”
仲田的口气并不严厉,但十分坚定,透露出某种权威:“当然,我会以此判断你的去留,如果你想和你身边的姑娘留在这里,就得回答我的问题。”
绫香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只是担心地注视着二人。
“我来到这北方,是为了圣血兄弟会。”
仲田皱了皱眉头:“那个在背后支持复国主义者的组织?他们的领袖最近不久才去世,难道你是做的?”
艾伦摇摇头,语气有些低沉:“亚伯拉罕,他是个伟大的领袖,我的目标不是他,他不是我杀的,我的目标是圣血兄弟会的创始人之一,雪莉·梅洛。”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仲田想了想,问道,“你完成你的目标了吗?”
艾伦低下眼,缓缓地说道:“不,我失败了。”
仲田点点头:“我还得再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暗杀圣血兄弟会的成员,有人雇你?”
艾伦知道不能透露自己组织的秘密,便说:“圣血兄弟会的创立,其中有我的原因,为了这个世界,我必须这么做,没有人雇我,我只是在按自己的想法行动。”
“幸亏你没有杀死你的目标,否则,我只能让你和这个姑娘一起离开这里。”仲田瞥了一眼绫香用东九区的话问道,“君の名は?”
“Ayaka,あやかです。”
仲田又看向艾伦,问道:“对于绫香,你有什么想法吗?”
艾伦说:“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一切。”
“你还打算继续暗杀你的目标吗?”
艾伦摇摇头:“起码在这北方,不会了。”
仲田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把伤养好,接着就离开这里。”
“回特区吗?”
“或许吧。”
“打算带上她一起吗?”说着仲田瞥了一眼绫香。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趁现在好好想想吧。”
艾伦抬眼看着仲田,用低沉的声音道:“我觉得我更应该独自一人离开。”仲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可以安排一个别的住处,让你养伤。”
“谢谢你。”
“但是你要怎么跟绫香说?”
艾伦沉默着,自然也不敢看绫香:“或许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我明白了。”说着仲田看向绫香,用东九区的话说了些什么,最后道,“先に帰って。”艾伦明白仲田或许在让绫香先回住处。
绫香看起来十分不安,看着艾伦,迟迟不愿离开。
艾伦冲绫香笑了笑,虽然笑容看起来很可怕,但绫香却能从艾伦的眼神中体会到温柔。艾伦用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说:“回去吧,等我。”
听了艾伦的话,绫香点点头,依旧不舍,但还是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艾伦没有回头看绫香离去的背影,只是盯着前方桌上的茶杯,沉默不语。
看出艾伦心中的苦涩,仲田拍了拍艾伦肩膀说:“我想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或许吧,仲田先生,请你照顾好绫香,不要把她交给复国主义者。”
“嗯,我会的。”
走到楼下,阴沉的天空又开始飘下雪花,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因为缺失太阳的光线而显得黯淡,但煞白的光景也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存,艾伦坐上仲田安排的吉普车。
没有和仲田做更多的道别,更不去想绫香知道自己独自离去后的痛苦,艾伦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的光景逐渐变化。
繁华转为荒芜,高楼转为平地,艾伦要去的地方是札幌市郊的发电厂,那里被自治区的人占领,作为和复国主义者交涉的重要筹码,一直由重兵保护,艾伦去到那里无疑是最安全的,更可以远离绫香,斩断所有的一切。
夜晚,在发电厂的门口,守卫们点燃火堆。
艾伦也坐在周围,因为语言不通,没人能跟他聊天,而他也不主动去搭话,和周围的士兵们显得格格不入。
当大多数人都睡去,艾伦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独自盯着火焰上下翻腾,偶尔将木柴添进火堆,接着又坐下,反反复复很多次,艾伦看起来不打算回发电厂的宿舍里休息,在寒冷中,如果累了就躺下睡会儿,但一会儿就又被冻醒,便再往火堆里加些薪柴。
门口值夜班的士兵看到艾伦这个样子,也是十分不解,但因为语言不通,便没有去搭话。
时间经过了大约一天。
到了换班的时间,一个车队来到发电厂门前,上面下来不少人,而发电厂内部士兵则乘上汽车,返回自治区。
艾伦依旧是一言不发,别人交给他的工作也都在沉默中完成。
夜晚来临,艾伦又坐在火堆前,他的主要工作是保养和修理枪械,此时,他正将为一把步枪安装瞄准镜,身后传来一句通用语:“好枪。”
艾伦本能地拉动拉机柄,回身对准身后。
只见一名东九区的士兵笑着举起双手:“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艾伦随即放下手中的步枪,又坐了下来。
东九区的士兵走过来,掏出一根烟递给艾伦。
艾伦拒绝了:“我不抽烟。”
东九区的士兵用通用语自我介绍道:“我叫三上,Mikami,你是叫艾伦对吧?我看你刚才的反应,你以前是干的职业恐怕跟枪有关吧?”
艾伦不知对方来意,一时间没有回答。
三上叼起一根烟,点燃之后,继续笑道:“怎么?我说的通用语不够标准吗?听不懂?”
“不,我能听懂。”
“你以前是个杀手?”
“你是谁?为什么想知道?”
“我?我只是个无名小卒,问也只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着想,毕竟你的底细大家谁也不清楚。”
“关于我,你可以回自治区的时候去问仲田,我已经把该告诉他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哼,还真是不友好,彼此加深些了解难道不好吗?”
“没有这个必要。”
“我可是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女孩的消息,难道你也不想知道吗?”
艾伦猛然间抬眼,透过火堆看着对面的三上:“你说什么?”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对对对,Ayaka,绫香。”
艾伦没有吭声,他猜不出对方的来头。
“那个女孩就要大祸临头了。”
听到这句话,艾伦猛地起身,问道:“说清楚。”
“终于感兴趣了吗?看来那个女孩对你很重要。”
艾伦走上前,一把揪住三上的脖领子,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还有机会拯救自己和那个女孩。”艾伦突然想明白过来:“你是复国主义者那边的内应?”
“聪明的家伙。”
“复国主义者准备对发电厂动手?”
“不止发电厂,还有薄野,复国主义要控制整个札幌市区。”
“你以为我会坐视你们这么做吗?”说着艾伦拽起三上,就准备前往宿舍,告诉所有人三上是奸细。
三上一边挣扎,一边笑着说:“你真的觉得自治区能顶得住我们复国主义者的进攻吗?我们无论人数还是武器装备上都远超自治区,这次更有圣血兄弟会的支持。”
听到圣血兄弟会这个名字,艾伦停下脚步,转过头,盯着三上,因为艾伦明白,圣血兄弟会旗下拥有真正的私人军企,战斗力很强,绝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对抗的:“雪莉·梅洛还没有离开这北方吗?”
“哼哼,你果然知道这个名字,是的,她还在,这次作战正是她提出来的。”
“也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三上笑了笑,点点头。
“她是怎么说的?”
“很简单,在我们动手之前,杀光这里的所有人的守卫,那样,等到我们控制市区内的薄野时,就会放过那个姑娘。”
“让我杀光这里所有人?”
“是的,雪莉·梅洛说,以你的身手,绝对没有问题。”
艾伦想了想,一把掐住三上的脖子:“是的,以我的身手是可以没问题,但我也可以现在杀死你,然后再带着那个姑娘离开札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