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你别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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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的这一年,斯曼赚了很多钱。

因为北京快要奥运了,斯曼疯狂地接了很多跟奥运有关的宣传片和广告片。实际上这个苗头从2006年底就开始了,斯曼跟导演两个人加班加点地赶工,几乎有那么一年多的时间,手里的各种片子都是交差着进行的,数个项目同时在做,整整忙了一年多。

不过斯曼反而没有觉得累,对这些工作上的忙碌她早已习惯了。

导演经常夸她生下来就是吃这一碗饭的,斯曼则开玩笑地说,她生下来就是没有饭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学习让自己可以吃任何一碗饭的。

这话有一点夸张地自信,不过从斯曼的嘴里说出来,总是带着可爱感。

斯曼一直忙到2008年奥运会开幕之前,突然闲了下来。

突然接不到任何业务了,许多客户的公司也都放假停业了。

导演倒是乐观,他安慰斯曼说:“咱们也忙了一年多了,正好趁着奥运期间,好好歇歇吧。给自己放个假,也融入奥运的盛世里去。”

斯曼可没有心情看奥运比赛,忙惯了突然闲下来,她非常不适应。

于是在奥运之前那段可怕的闲来无事的时间里,斯曼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开饭店。

“外国人来了总要吃饭吧,让他们尝一尝中国的特色菜肴!”这是斯曼的观点,“都说奥运对咱们是个巨大的机会,咱们得抓!”

“能来几个外国人呢?来了都进入奥运村,哪有几个出来吃饭的?”这是导演的观点。

很明显,在这件事情上,意见不能统一。

于是斯曼没有找到合伙人,只能自己出资,开了个规模不小的鲁味饭店,名叫鲁园春。

导演劝不动斯曼,只好索性帮她张罗。

找门市房,签约,装修,招聘,开业,在斯曼紧锣密鼓地赶工之后,饭店成功地跟奥运会一起开幕了。

饭店开业以后,斯曼每天去饭店亲力亲为,早出晚归,累得够呛。刚开始的时候还行,也曾经历客满为患、排队吃饭,可是好景不长,斯曼很快就开始惆怅了。

先是厨师突然不告而别,回乡结婚,接着服务员内讧斗殴住院,然后是被卫生局罚款警告,等斯曼一一处理好这些她认为的小事,大事随之也来了。

经济危机来袭,趋势全球蔓延,加之禽流感爆发,北京也不能幸免,人心惶惶,生意萧条。偌大的饭店,上下一共三层楼,最繁忙的中午饭口,常常只有一两桌客人。营业状况是入不敷出,而且持续不见好转。

很快,奥运会闭幕不久,斯曼的饭店就关门了。门口贴出大张的告示,四个大毛笔字是斯曼亲手写上去的:本店转让。

导演跟她说,你得开着门转让,饭店营业中转让会多卖一些钱,关了门就不值钱了。

斯曼却做了她的又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不敢再开门了,水电煤气,员工开支,每天的食材进货,我都要倒贴进去很多钱。开张一天我就得陪一天的钱。还有那些供货商,都在等着我卖了店还债!”

此后,风风火火开起来的饭店就这么紧闭大门,静静地落着灰尘,无人问津。每次定期去饭店里查看时,斯曼看到那些还崭新的用具与尘土为伴,看到冰箱里那已经化成水并渐渐腐烂的几堆冻肉,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后来斯曼在报纸上花钱打了广告,结果只有一个人来看,却不诚心接盘。一直持续到冬天,房租到期了,斯曼不想再续,只好把心一横,把店里的锅碗瓢盆折价卖给了旧货回收站。

五十多万开的店,最终只卖了两万多块钱回来。

看着回收站的那些人用绳子把饭店的大招牌放下来的那一瞬间,斯曼的眼眶都湿润了。

折腾完饭店的事,斯曼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就是两个多月,反反复复不见好转,跟她的心情抑郁有关。

“去年累了一年赚的钱这一下子全都赔进去了,白忙了。”导演也曾挖苦斯曼。

斯曼本想给小乐多赚一些学费,结果欲速则不达,懊悔不已。

导演只好宽慰斯曼说,“我发现你还是适合干文艺有关的事,不适合经商,你身上有很浓的文艺气质,不适合带太重的铜臭味。”

饭店失败以后,斯曼只好继续跟着导演老老实实地拍广告,接宣传片,不敢再提做生意的事。

可人若倒霉,喝水都塞牙。就在斯曼刚处理完饭店的事情不久,就在她的抑郁心情让她久病不好的日子,她跟小乐之间爆发了首次危机。

起因则是因为小乐上小学的事。

她跟导演好不容易给他办妥入学,送去上了没几天,小乐就不干了。也许是新的环境他一下子适应不了,也许是突然正经八百地学习知识他跟不上,也许是被老师唠叨了几句,也许是被同学嘲笑了几声,反正他是不干了。

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后,斯曼和导演迅速赶往学校。结果看到小乐在地上直打滚,死活都不起来,谁说都不管用。

以往哭闹,导演负责哄骗,斯曼负责威胁。只要斯曼把脸一拉,都不用骂他,小乐就开始害怕了。

可是这次却不同,斯曼硬拉小乐起来,小乐居然把斯曼的手给挠破皮了,鲜血直流。斯曼一下就火了,人生中第一次,她打了小乐。

导演赶紧拉架,小乐更加胡闹,完全不怕斯曼。

“孩子不想上学,硬逼也不是办法。要不你们先把孩子领回去,好好做做思想工作,我先放他几天假。”老师是这么说的。

斯曼想拉小乐回家,小乐躲在导演身后,不让她碰。斯曼一气之下转身走人。

导演好不容才把小乐塞进车里,费了不少劲,才带回家。

谁知回到家以后,小乐还是不理斯曼,气得斯曼直骂:“把他送去上学,跟把他往火坑里推一样,真是不知道好歹!”

“说来也奇怪,以前上幼儿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小学就不行了呢?”导演说。

小乐闹脾气不理斯曼,斯曼索性也不理小乐,正好她最近生病,不接触孩子也好,怕传染他。

结果当天晚上,趁斯曼吃完晚饭回屋歇着,导演在厨房刷碗的工夫,小乐居然自己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等导演发现小乐不在屋里,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

“有三十分钟了吧,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你在屋里躺着吧,我出去找!”

斯曼吓得魂都没了,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硬是下床披上外套,跟导演一起出去找孩子。

两人把小区里找遍了,里里外外,每个单元都找了,仍不见人影。

斯曼开始自责:“都怪我不好!一个孩子,我跟他置什么气呀!”

两人又把小区周边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

斯曼开始害怕:“小乐要是出点什么事,让我以后怎么活呀?”

“报警吧!”导演也慌了,他此时已经完全束手无策。

以往出现任何事情,斯曼若是慌乱,还有导演,导演好像非常沉得住气,从不见他慌乱。可是当导演也没有办法的时候,斯曼感到无比的绝望。

“先回家,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也许根据小区的监控录像可以查到孩子的下落!”这是导演仅存的一点理智。

斯曼吓得腿都软了,已经完全没有主意,她只好接受导演的建议。

“小乐的事本是我们老裴家的事,让你跟着我受累还得受怕,我挺过意不去的。我感觉我很愧疚,对你。”这是回家的路上,斯曼对导演说的真心话。

导演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斯曼,给她依靠。

斯曼的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打算跟他结婚,还要为他生一个孩子。就为了他对她的爱。

这么想着,两人出电梯,刚一拐弯,就在楼道里遇见一大堆人,小乐也在人群里呢。

原来,小乐跑出去以后,先是坐电梯下到地库,在停车场里差点被一辆车给撞到。小乐被这一吓,不敢再乱跑了,只是哭泣。司机是小区里的业主,他联系不上孩子的家长,只好把孩子送去了小区物业。结果被物业的一名工作人员认了出来,送到家门口,却怎么敲门都没人开门。

虚惊一场,小乐平安无事。斯曼不敢再怪罪小乐,气早就消了,只剩怜爱。她突然发现,孩子不知不觉地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了。凡事得跟他讲事理,商量着来。

这是2008年冬天发生的事。

此后,小乐顺利地回到小学的课堂,开始了他的正式教育生涯。在斯曼和导演的精心辅导下,小乐的学习成绩很快就追了上去,并且名列前茅。

时光静静地流淌,没有波澜。无事,便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