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时冲动下手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还获得了好处,住进了正四品大员的府上。
安排的房间清香典雅,想必是之前就收拾好的,专门在等几人的到来,虽说住着不如夕阳之家那般舒服,可比城中的悦来客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永乐四年丙戍科会试主考官为两人,一为翰林院学士王达,二为工部尚书宋礼。
国子监是明朝最高学府,和教育行政的管理机构,又称“太学”或者“国学”,国子监祭酒为最高官员。
那王达今年六十四岁,他虽不是国子监祭酒,也是三朝老臣了,文识渊博,桃李满天下,清贵而受人尊敬。
工部为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关,执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并主管一部分金融货币和统一度量衡。
而工部尚书宋礼,历史上也赫赫有名,虽身居高位,但不以权势树党,不干预朝政。他勤恤手下,颇得人心。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位有名的水利专家。
于嘉的夕阳县军工厂,就是工部所隶属的行在工部兵器局下,分管的一个极小的单位。
这二人共同奉旨主持会试,想必难度不会低,能通过会试的人,也一定都是各地享誉一方的才子。
于嘉本想着去拜见宋礼,可想想还是算了,他是正八品知县,宋礼是正二品工部尚书,二者相差天壤之别,人家待不待见还是一说,会试在即,让人传出贿赂主考官的流言就不好了,只能准备考过进士之后再登门拜访。
借着烛火,于嘉和李刚几人也都不睡,在房中背着四书五经,或者自己给自己出题,并把自己假设成王达或者宋礼,结合对方职务和性格,投其所好写出文章。
不知道出的什么题,现在只能这么练习,也有一种闯大运的感觉。
如果是府试、院试、乡试,往年科考优秀《小录》还能用关系搞到,或者在各大书院中买到,但会试往年的优秀答卷,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了,无论是问谁要,都要欠下别人的大人情。
可不曾想,还没背多久,郑宋姐便拿着一沓纸推门走了进来:“仙婴,这是前些天国子监祭酒大人送来的,说郑大人临走前拜托他弄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说是洪武年间几次会试的好卷,郑大人说让给你参考。阿姐挺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你家在哪,没法给你寄去,我只能等你来。”
啊?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还多亏了自己有郑和这么一个好大哥,这一堆卷子,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阿姐说的是哪里话,这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虽然是看在郑和的面子上,但于嘉此时,也欠了国子监祭酒大人的人情,殿试过后,必然要登门拜访一下。
于嘉也没有吝啬,既然得到了会试的小录,便让夏侯瑛去其他房间将李刚、途安、陈登、田贺宝都叫了过来。
距离三月十七还剩两天,模拟写卷是来不及了,只能读这些优秀的文章,汲取这里面的精华,来摸清国子监那群侍讲们的喜好。
而工部尚书宋礼的喜好,就没办法摸清了,纯靠实力去拼了。
考到了这个时候,四书五经什么的都印在了脑袋里,那些经贴题几乎都是白送的分,每个人也都不可能有错字或者忘句。
次日一早,三更时分,天还没亮于嘉几人便拿着牙牌、考生名册、路引等离开了郑和府上,准备先去礼部报名考试。
本以为起得够早了,没想到,大街上已经聚满了进京赶考的举子,熙熙攘攘的读书人让京师的半夜都非常热闹,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之乎者也”,还有千奇百怪的口音。
来报名的考生很多,于嘉、途安排了将近三个时辰,太阳升得老高了才报好了名。
考生那么多,难免令人心情焦虑,就算对自己有迷之自信的于嘉,此时心都哇凉哇凉的!
不会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真的是要复读了吧……
既然知道竞争之激烈,几人回到郑和府上之后,立刻回头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埋头苦读,做着最后的冲刺。
……
养心殿里,朱棣正津津有味的把玩着左轮手枪,玩得起劲处,对一旁的徐皇后说:“多亏了三宝啊,朕还不知道燕地有这样的鬼才!他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这么聪明!”
徐皇后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能人异士有很多,只不过我们没发现而已。皇上,妾想让仙婴陪伴高炽,给儿子留下一个得力能臣。”
孩子多了,母亲也会偏向,徐皇后也喜欢憨厚的大儿子,喜欢英勇善战、狡诈的小儿子要少一些。
“不可……”
朱棣收起枪,摇了摇头:“这孩子太聪明,不能让他升得太快,那样会导致他心高气傲,会出事情的!等着吧,等他考过殿试再说!”
朱棣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于嘉留是肯定要留,至于怎么留,把于嘉留给哪个儿子,让他干什么,都还要慢慢地打算……
一连两天,于嘉废寝忘食地在屋里研究着这些小录,企图找到个人的见解,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就变成了朱棣的棋子了……
三月十六下午,夏侯瑛给于嘉端来了洗脚水,好好给他揉了揉肩膀,叮嘱他好好睡上一觉,就不要想科举的事了。
三月十七子时,于嘉几人便收拾好了行囊。这可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啊!
因为寅时就要进场,会场的人又多,日夜苦读就为这一刻,不睡也不能迟到。
夏侯瑛替于嘉整理的衣装,戴好了书生的帽子,又准备了两件袄子塞进了书箱里,满脸担心地说:“大官人,我听爹讲,江南有倒春寒一说,听说比战场上的回马枪都厉害,若是害了病,千万不要硬撑。”
在江南住了几天,于嘉也感觉到了夜里的冷,那种感觉和北方完全两样,北方穿上袄子是暖和的,而南方不同,穿得再多,也感觉骨节里边有嗖嗖的凉风……
这春寒料峭的,在贡院里一关就是三天,想一想心里就哆嗦。
但是,得什么病,也得挺过去!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这三天不要乱跑,安心等我回来!”
“知道了,我还能惹什么事儿啊!”
夏侯瑛白了眼于嘉,帮他背上的书箱,目送着于嘉和李刚几人离开郑和府上,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这才回去睡。
贡院门前纵横的三条街,提前两日就已经被封锁,两边都站着衣甲鲜明的兵士,又有锦衣卫守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来,因此也不允许送考,门前要清静很多。
考生们无论年纪老幼,都只能一个人背着书箱进来,有些人蹲在角落里等着,有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于嘉和途安几人围成了一个圈,尽管穿着六层单衣,书箱里还有两件袄,也是冻得瑟瑟发抖。
京师不冻耳朵,冷刺骨节啊!
于嘉只能安慰自己,读书人都有一身浩然的正气,是不怕冷的。
转眼间,寅时到了。
天边渐渐红了起来,礼炮砰砰砰地响了几声,贡院的朱红大门迎着微亮的晨光缓缓打开,平添了一股神圣与庄严。
会试贡院的门,也被寻常百姓家说作“龙门”,有鲤鱼跳龙门之意,如果拿下会试,成为贡士,无论有没有关系,那都是公务员了,最低也是个正八品的县丞!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前方。
负责组织此次会试的礼部官员致辞,勉励举子们认真考试,杜绝作弊之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礼部官员才讲完所有的规则和惩罚机制,才让举子们排好队伍,等待上前检查书箱和搜身。
于嘉站在了中部,好在会试由锦衣卫负责警戒,没人敢拖延时间,也没人敢调皮捣蛋打趣,检查过得很快。
于嘉摒住呼吸,先翻了一遍书箱,确认里边没有别的东西之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也不背着了。
检查他倒是不怕,就是怕别人往里头塞一些纸条什么的,毕竟,乡试他是亲眼见过有人陷害别人,会试搏的是未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就在刚刚,旁边那条队伍有一个考生被检查出来待作弊,锦衣卫直接就将他拖了出去,当堂杖责十杖,屁股都打开了花!
那个考生又是哭天抢地,连说不是自己的东西,说有人陷害他。
那考生不像是作弊的样子,一见就是个老实人,但这么大的场合,哪有时间去调查是谁塞的纸条,防不好自己的书箱,不怨自己还能怨谁?
第一道检查,于嘉书箱中的两件袄就被锦衣卫没收了,挥手扔在了一边,白了眼于嘉:“就你冷?不知道考试不能穿袄吗?”
于嘉知道乡试不能穿袄,会试也没说这个要求啊!
第二道检查,就是要脱光光……
进入第二道门,里边有两个锦衣卫,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于嘉。
会试的搜捡,比此前的考试更加变态,不仅要脱光光,其中种种不可一一描述,比如撸开、扒开,都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