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眼睛瞬间直了起来。
“皇上息怒，臣并非怯战！也并非想逃避！”
哼！
见于嘉不是临阵退缩，朱棣这才松了口气，声音软了软说：“那你要收回什么话？”
“皇上，您也说了，此次南征必须速战速决！臣认为，不仅要速战速决，还要速去速回。既要打赢仗，又要替朝廷节省钱粮！臣要收回的话，是推荐新成侯张辅为帅。”
嗯？
朱棣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了徐皇后。
“仙婴，那你认为谁能担此重任？”
于嘉拱手说：“皇上，臣想挂大帅出征，总领东西两军进攻安南。”
啊？
朱棣微微闭上了眼，徐皇后也无奈摇了摇头。
“仙婴，有句古话，不知你可否听过？小智者治事，上智者治人，睿智者治法，帅者，御将之人也！你不过是未弱冠的孩童，即便再有能力，又如何统帅战功赫赫的名将？”
徐皇后也说道：“仙婴，可听过百万之将军授擒于十万寡人的典故？”
“娘娘，臣知道！”
那百万之将军受擒于十万寡人，说的是刘邦和韩信。
刘邦问韩信，自己能带多少人？韩信说，大王能带十万，刘邦苦笑问：你呢？韩信说自己能带百万，接着，这句话就出来了。“为什么百万之将军授擒于十万寡人？”
为将者是率兵，为帅者是统将，二者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挂帅者，可以不能打，但是必须要让所有将军信服，否则，大军出征，就是一把散沙。
于嘉也明白，朱棣和徐皇后不会这么轻松就同意他的请求，如果马上同意了，那才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是，想法既然有了，那这个帅印他就得拿下来！不仅仅为了早点结束，也是为了自己的功名，也是为了赌一把。
于嘉没有起身，再次恳求道：“皇上，臣指挥过作战，并非赵括之徒。上防城之战，臣曾担任郑大人的监军，还有剿灭悬浮山匪徒时候，臣也曾亲自指挥。臣愿立军令状……”
呵呵~
朱棣挥了挥手，打断了于嘉的话，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于嘉有些好笑。
“仙婴，上防城之战四万人，那是有郑和挂帅，世人皆知他英勇善战，足智多谋，并且，很多将领都信服他。监军出谋划策，主帅拍板定夺。再说了，剿灭悬浮山匪徒，那才几百人啊，那叫仗吗？”
于嘉被朱棣怼得哑口无言。
的确，剿灭悬浮山匪徒，在这场仗面前就是小孩过家家，撒尿和泥玩儿啊！
然而，于嘉还是想争取一下。
“皇上，您可知大汉霍去病……”
然而，刚说出这几个字，朱棣便将于嘉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还听说过大赵的赵括、大秦的李信、建文的李景隆呢！纸上谈兵一个比一个厉害，跑得一个比一个快！行了，朕知道你忠心，挂帅之事不能提了。”
不是…
啥意思？说这话啥意思？
赵括、李信、李景隆……
嘲讽谁呢呀！
就不能说廉颇、王翦、耿炳文这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名将吗？
于嘉重新拿起一张纸，提笔蘸了些墨：“陛下，你听臣的战法！此种战法为闪电战，不必宣战，出其不意，见面就干！什么投石车、运粮队，大炮、云梯乱糟的通通的都不要。只需要骑兵背着迫击炮，日夜奔袭，打到哪吃到哪，到地方就狂轰滥炸！城门轰塌之后，骑兵冲锋即可！”
哦？
朱棣被这么一说，反而来了些兴趣，这不就是霍去病的打法吗？
于嘉见朱棣动容，也借机会也画了起来。
往常的战争，先要发出诏书，全国征兵征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集结，斩犯人祭旗，三军誓师，开打之前还得擂鼓等等……这一套程序下来，对面早就准备好防御了。
“好像有道理！这样，大军正常出征，就按你之前说的，张辅挂帅，朕再改一下作战方案。”
呃……
白说了，这半天白说了！
离开武英殿的时候，于嘉还是满心的遗憾。
许是他嘴皮子都说烂了，朱棣和徐皇后就是不相信他，不让他挂帅，只让他随军出征，也没说担任什么职位。
看来，落定了要在那么热的地方住一年呀！
回到郑府，于嘉便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书信。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明年的这个时候大军才能班师返回，需要提前告诉满新雨和苏毅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写好书信之后，于嘉帮夏侯瑛收拾了行囊，叫她先回顺天府，等着打完仗了拿下状元再回去找她。
然而，无论于嘉怎么劝说，夏侯瑛就是不上船，哭着闹着要在京师等于嘉回来，没有办法，于嘉只能将信交给驿站，寄回了北直隶永平府夕阳县。
与历史进程一样，两天之后，皇上诏告天下，痛斥安南国胡氏父子的恶行。
同时发出的，还有兵部一道道行文，命秦岭、淮河以南无数军马沿着水、陆通道，浩浩****地朝安南国交界的广西凭祥进发。
几天后，于嘉也被锦衣卫秘密带出了城，到了山中一处营地，里边有九个哨的骑兵，共八百一十人，名为练习马术，实则让这些人熟悉迫击炮的使用方法。同时，带来的还有一百门迫击炮、外带六百枚炮弹。
目前，京师迫击炮和炮弹就这么多，全都给了此处，于嘉被临时任命为总兵，统领八百一十人。
二十万大军没要来，八百人也可以了，估计若是没有之前的战功，八百人朱棣也不会交给他。
于嘉背着迫击炮管，带着骑兵们练习冲锋，练习拇指瞄准，但只是瞄准，并没有进行实战演练，只是打了一发给他们看看。
还好之前有战功，八百多人也都听说过铁皮球的威力，也见到了迫击炮的恐怖，没有兵士叫板，一切还都顺利。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于嘉也晒黑了不少。
锦衣卫送来了不少信件，夜晚，于嘉坐在大帐之中，借着蜡烛读了起来。
有满新雨的信，信中说女儿已经会爬了，她也很好，叫于嘉不用担心，出征打仗照顾好自己。
满新雨还说，夕阳县收到了行在工部文书，并送来了两万两白银，又建设四处兵器作坊，与之前三处作坊合并称为“军器局”，归行在工部管理，舅父苏毅由武官转成了文官，行在工部从九品右司匠，在夕阳里管理军器局。
还有夏侯瑛写的信，处处都是关心，问于嘉去了哪里。
于嘉也只能安慰，这地点不能告诉任何人，军事机密，不可泄露。
夏侯瑛书信中，还说了小道消息，林环被朱棣留在了身边，虽没分发官职，但走到哪都要带着他。
于嘉自然是不平衡的。
自己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迎风御马，驰骋黄沙，林环却每日高床软枕，拿着书本，陪伴皇帝左右。
难怪人家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
南征的将帅任命也下发到各处卫所了。
新城侯张辅，佩征夷大将军印，充总兵官，总领南征军事。
西平侯沐晟佩征夷副将军印，任左副将军，统领西路军马。
新科进士、夕阳知县于嘉为右副将军，随张辅东路出征。
丰城侯李彬，云阳伯陈旭为左右参将。
清远伯王友，都指挥同知程宽、罗文，佥事朱贵为神机将军。
都指挥同知毛八丹、朱广、佥事王恕为游击将军。
都指挥同知鲁麟，佥事王玉、指挥使高鹏为横海将军。
都指挥佥事吕毅、都指挥使朱英、同知江浩、佥事方正为鹰杨将军，都指挥佥事朱荣，同知金明、刘塔、佥事吴旺为骠骑将军，俱充偏将，参与征讨。
监军阵营用的都是文官，分别是兵部尚书刘俊，新上来的大理寺少卿陈洽，还有几位朝廷大员也随军出征。
从这篇将帅任命文书可以看出，朱棣对于嘉是十分重视的，尽管不给他挂帅的权利，但是也有兵可以直接指挥，就是训练的这八百轻骑。
朱棣听取了于嘉的建议，没用朱能挂帅，而是相信了年轻的张辅，担任征夷大将军。
虽然统帅的兵少，还有大将军张辅监控他，但于嘉的军职不低，竟然和世代镇守云南的沐晟平级，担任本该张辅担任的位置，右副将军。
尽管众将不服于嘉，小子还未弱冠，就有那么高的军职，但位置是朱棣安排的，谁都知道朱棣的脾气，也不敢和他建议什么。
这些人之中，十有八九都是随皇上南下夺位的靖难名将。
尚书和九卿衙门的佐贰堂官做参军，大明开国以来还是头一次，这参军阵营可谓前所未有的豪华！
同时下达的诏书还有，命令鞑靼知院阿鲁台，保证北方边疆无恙。广东都司派出六百精锐士兵渡海远赴占城国，要求他们从背后骚扰安南边境。
朱棣另派小船追上了郑和宝船，命他将水军一部分停在安南沿海，以示威慑。
于嘉这才看明白，挂帅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想的这么全面，没有多次的战争经验，还真不行。
又训练了一个多月后，七月十六日，南征大军在长江边誓师，于嘉这才接到圣旨，离开了那住了三个月的深山。
长江上百舸争流，旌旗蔽空，鼓角齐鸣，皇上亲率文武百官赴龙江为三军践行。
翰林院学士解缙高声朗诵《讨安南黎酋檄》，**澎湃，听得于嘉热血沸腾。
朱棣拎着一壶酒，十几个锦衣卫跟在他的身后，每个人都拿着一壶酒走上前，发给了每一名将军。
众位将军皆豪情万丈，一饮而尽。
这时，朱棣看向了张辅和于嘉，柔声叮嘱道：“你们二人，一个是头一次挂帅，一个是第一回当上将，大事要和众将一起商量，切不可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