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写的,十六个字?
东城门,闹鬼?
朱棣看了眼徐皇后,疑惑地问道:“东城门守门的兵士,没看到谁写的吗?你具体形容一下,怎么个闹鬼?”
“启禀陛下,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是总兵李双通知臣的,因为大人陪着皇后和您,臣便代替大人先行去看了。”
方虎形容得有模有样,听得朱棣、徐皇后、于嘉、满新雨、夏侯瑛都皱起了眉头。
就在今天早上,总兵李双敲开了县衙的门,说守东城门的哨长跟他汇报,城门前走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脸色苍白,浑身是血,最开始,兵士还以为是其他县的流民呢,赶快上前迎接。
可到了近前,兵士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只见那个人左胸口有个大窟窿,空空的,双眼已经被挖掉了。
听到此处,满新雨抱着孩子走开了。
朱棣一生杀过很多的人,自是不怕什么血腥的东西,或许他也认为这世上有鬼,但是他不怕鬼。
而于嘉则不同,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华夏几千年征战不休,死了多少人谁都不记得,若是有鬼的话,岂不是遍地都是鬼?
然而,听着方虎继续说下去,于嘉也有点动摇了,他就是死过的人,不就是在另一个时空重生了吗?
说不定……
“你别着急,接着说。”
“遵命,陛下!”
县丞方虎继续形容着。
本来他也不相信,只认为那些兵士没有睡好,值夜产生了幻觉。
他便带着县中的仵作和衙役,和总兵一起赶到了东门前。
方虎从死尸身上找到一块牙牌,上面写着至正六年生人,名叫司马远,大都,宛平,将水乡,井口里人士,居然还是个秀才!
可仵作却说,此人年不过二十,不可能是几十岁的人!
而且,这人不可能自己走过来,也不可能在地上用血写上字,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也没有眼睛,并且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
但是,守门的兵士却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走过来的。
听到此处,朱棣听不下去了。
他信鬼神,徐皇后的病刚好些,不想让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便挥了挥手说道:“仙婴,你去调查一下此事,朕相信你,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遵命,陛下!”
于嘉带着衙役和方虎,仵作,和总兵李双一同来到了东门前。
那尸体死状极其恐怖,脸色惨白,没有眼睛,胸前还有一个大洞,也没有心脏。
并且,皮肤十分光滑,要说他是至正六年生人,不仅仵作认为不可能,就连他也认为不可能。
尸体之间还有血迹,地上歪七扭八写了四行字,夕阳大郎,滥用职权,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四句话,什么意思呢?
于嘉接过牙牌,左右翻看着。
牙牌那个东西,都是各地自己制作的,真实性无从分辨,会一点木匠活的,几乎都能雕刻出来。
只要找到将口乡,询问一下乡老知不知道这个人,再找到井口里的里长,就能确定这人的身份。
于嘉先不急着顺藤摸瓜,让总兵李双将昨天东门值夜的五人,全都带了过来。
李双是正七品,和知县一个管民,本是一个管兵,互不隶属,但他跟随于嘉出征漠北,生擒鬼力赤,对于嘉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是言听计从。
宛平县此时,流民大多数都在南门,有部分在西门,东门和北门流民并不多,轮作职业的兵也少,只有一个什的兵力。
于嘉看着那什长的眼睛,声音冷冷的问道:“是你亲眼,看他走过来的吗?”
那什长摇了摇头,说:“侯爷,当时我没看见,是六子和小龙在守门,我也是听他们两个汇报的!”
哦?
六子和小龙?
于嘉转头看去,盯着两个士兵的眼,重新问了一遍。
之前就说过,任何人撒谎不会做到完美,因为他有一个思考的过程,还有一个故意装作淡定的过程,再牛的戏子,临场发挥眼中也有慌张!
“是你们,亲眼看着他走过来的?”
那名叫六子和小龙的兵士,同时点了点头。
六子非常坚定地说:“大人,是我亲眼看他走过来的!但是他怎么在地上写的字,我没看见……”
小龙也说:“大人,今夜阴天,空中无月,早上又升起了大雾,但我确实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人走到了这个地方,而后,扑通一下倒了。当时,我寻思是流民,可能饿晕了,便叫上六子一起出城,到了跟前,就看到这番景象!”
哦!
这样说,于嘉心里还踏实了些。
天空无月,还有大雾,说不定背后有个人,故意将他送到这个地方,然后撤了呢?
若是那人穿的黑衣,此时没有探照灯,又怎么能被人发现?
自己走过来的结论是不可能,兵士们没怎么读过书,眼神还十分的淡然,撒谎的结论也不太可能。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嘉收起牙牌,转头对李双说:“李总兵,借我一百名骑兵,大约三天时间,我怕人少了不够用!”
总兵李双对于嘉非常恭敬,可能是感激于嘉带他出征漠北,若不是面前的侯爷,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将。
“大人,一百兵够用吗?我给你二百骑兵,以防万一!”
“那就多谢总兵了。”
二百骑兵就绪,于嘉配上了一把剑,带着兵士和衙役翻身上马,向宛平县的将口乡而去。
那将口乡很远,也很偏僻,在燕山山脉之中,路由不好走,一个时辰才到达将口乡。
地方自治,又有吏不下乡之说,如果不是发生这件奇异的事,可能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来这个地方。
将口乡最大的宗族姓刘,乡老今年六十几岁,是此地刘氏一族的族长。
见知县到来,乡老带着一大家子人,出门亲自迎接,有的伏地叩拜,有的躬身作揖。
没想到,将口乡刘家的秀才还挺多,算丫鬟在内五六十人,共有五个秀才,不必跪拜知县,乡老便是其中之一。
于嘉掏出牙牌递给乡老,开门见山地问道:“刘乡老,你们这里,有没有井口里这个地方?”
就连县衙的师爷陈星,都不知道有井口里这个地方,自然要先问此处。
谁知,刘乡老接过牙牌,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大人,这个井口里,就是我们这个里,现在叫刘家里。但是,没听说有姓司马的人啊!”
没有?
于嘉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牙牌。
这牙牌,看似有些年限了,不像是刚刚雕刻出来的,并且,牌子上有一股松油味道,很浓。
“刘乡老,你确定这里没有叫司马远的人,之前,或者说从来都没有过?”
“大人,我很确定,这里没有叫司马远的人!因为,我就是前元的至正元年生人,还是刘家里土生土长的人。”
哦?
于嘉寻思片刻,问道:“刘乡老,会不会是你年轻时,服兵役或者徭役的时候,有流民来到此处定居,等你回来的时候他又走了呢?”
刘乡老想了片刻,回答道:“大人,这不太可能。因为我腿上有伤,从小没服过兵役,交税都是两倍。而且,还是家里的绝户,洪武年间也没服过徭役。”
这就奇怪了!
于嘉一直盯着这乡老的眼睛,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眼神中明明有心虚的慌乱,虽然掩盖得很好,但也被于嘉精准的捕捉了。
如果感觉不错,面前这个老头,应该是撒谎了!
但苦于没有什么证据,于嘉也不好直接说明,只能藏了个心眼,带着人走出了乡老的家。
那刘乡老连忙说:“大人,现在眼看到中午了,在府中吃完饭再走吧!”
“多谢乡老美意,事情紧急,就不在这里吃了。”
于嘉带着县丞方虎和仵作,走出了乡老的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村子。
刘家里,就是井口里。
因为是乡“政府”的所在处,此处比其他乡里要大很多,目测应该有两百户左右,大约六百人。
那乡老带着家人和百姓,将于嘉和二百兵士送出了村口,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返回刘府。
于嘉回头命令道:“出个三人小队,回县衙,找来各乡百姓的花名册,清点一下,有没有叫司马远的人。”
“得令!”
身后三名骑兵,飞马消失在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山上下了两名百姓,一男一女,背着一捆柴,站在路边,等待着队伍过去。
于嘉转头笑道:“大哥大姐,你们是那刘家里的人么?”
两位百姓一看就是老实人,跪地叩头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们试着刘家里的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于嘉翻身下马,从兜里找出一两银子,上前塞到了男人手中:“大哥,我问你一个事,希望你如实回答,这银子就是奖赏你们的。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司马远的人?”
谁知,刚问出这个名字,男人女人脸瞬间惨白,浑身也不由的抖了起来,将银子塞回了于嘉手中。
“大人,大人,那个名字我不敢提及!我夫妻二人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您换个人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