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准备,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一切都在那里摆着,来,就看就行了。
“大人,学生早就准备好了。不过,您要和他们说清楚,中午饭钱,每个人十文,要想买些铅笔、肥皂、玻璃留作纪念,可要自己花钱。我可以最低价给他们,白拿是不行。”
江平白了眼于嘉,笑道:“你真是掉钱眼里了!哈哈哈!放心,该花钱还是花钱,我不能让他们白吃、白喝、白拿。”
回到夕阳里,于嘉便组织百姓开始打扫卫生,扫落叶,铲杂草。
又弄了些染料,连夜粉刷了全村的房子。
并且,于嘉给百姓们都放了几天带薪假,让他们回家准备伙食。
而且,下令让邻里们将马车和独轮车、双轮车都安上座椅,包上棉布,也能充当黄包车使用。
百姓们刚开始,还觉得于嘉太过于形式化,不过是其他乡老、族长、里长来参观夕阳里,让他们来就好,还需要这样的溜须拍马?
然而,于嘉表达明白意图之后,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坐车要钱,服务费五文一天,吃饭要钱,每人十文随便吃!
百姓们理解的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全都鼓起了掌来。
在码头扛包一天,累死累活不过五文钱而已,而吃饭,一个人再怎么吃,那也吃不了十文钱。观摩,看似无用,实际上是照顾乡里百姓,引导人那些有钱人,来这里消费呀!
于嘉订购了几匹红纱,让夕阳里手巧的姑娘们,连夜在上面绣上了字,“热烈欢迎各位乡老、族长、里长、到夕阳里莅临指导”,而后,立了两根大木桩,挂在了夕阳里的村口。
很快,到了四月初一这天。
天刚亮,于嘉便骑着马,赶去了迁安县。
百姓也都早早地起来了,做着迎检之前最后的准备。
县府门前,人山人海。
大大小小的马车停了几十辆,马匹更是多,差不多有二三百匹,乡老、族长、里长们更是多,大概有四五百人。
县府两端,还有各个路口被衙役封锁。
那些乡老、族长、里长,都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打着招呼。
“这不是王族长么,失敬失敬,你我二人,差不多一年没见了吧?”
“哈哈哈,这不是司马里长么,四五年不见,你去哪里了?”
“哟哟哟,钱乡老,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
“你们听说了没,知县大人叫我们前好像是要我们去看大雁乡的一个里,叫什么来着……”
“叫夕阳里!就是想出肥皂和香皂,还有铅笔的那个地方。”
“去那地方干啥?有啥看的?不过,就是想出点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已,那肥皂,我上谷乡好几个里也都做。”
“就是就是,折腾这么远来,看那个破地方,真就没啥意思。”
……
一时间,人群之中说什么的都有。
于嘉牵着马,越过衙役封锁,走到县府门前,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不时,就有人看到了他。
“这个百姓,怎么能过了衙役封锁呢?”
“会不会,他也是个里长?”
“不可能吧,你看他才十六七岁,怎么能成为里长呢?”
“这些衙役,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竟然把百姓放了进来,眼睛长成出气儿的了?”
转眼间,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于嘉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那长水里十个里长,于江、于虎、五伯、于阿航四人,看见于嘉后,狠狠瞪了一眼,转头又看向了前方。
他们虽然对于嘉不满,可此时,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他,于嘉上回的“一月促销”,差点没给他们折腾个半死,能不惹的话,还是不惹得好。
其他里的里长,有不少认识于嘉的,都向他走了过来。
这时,一个三四十岁的人,背着双手上前,昂头笑道:“这位小兄弟,今天这里封锁,你不能进来。还是尽快出去吧,不要让衙役发现,赶出去就不好看了。”
于嘉看着那人,点头说:“多谢兄台提醒,不过,兄台多虑了,我也是知县请来的人,”
嗯?
那人看了眼于嘉牵着的白马,又左右看了两眼,疑惑地笑了起来:“你也是知县请来的人?”
身旁,一人向前走了两步,轻蔑地说:“小兄弟,看你的马,应该家里挺有钱。但你知道,我们这里都是什么人吗?”
呵呵~
“都是什么人?”
于嘉表情平静地看着前方。
那人自豪地拍着胸脯,高声道:“我们这里,都是迁安县各乡的长老、各乡宗族的族长和各里的十里长。你不过十六七岁,难道说,你也是里长?”
嗯嗯!
于嘉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哦?
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十六七岁,当里长了?
这个在迁安县,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就算面前的小子家里有钱,纳税大户,那也要等到二十弱冠,才能被任命当里长,并且,要通过很多人的认可才行。
哈哈哈!
众人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小子,你是城里人,不知我乡下的规矩!不是有钱纳税多,就能让乡老同意你当里长,就算乡老同意,钱谷师爷、百姓都要同意才行。”
“各位,童言无忌呀!这孩子相貌英朗,眼神犀利,气势凌人,想必是一位才子。可要说是里长,就有些浮夸了……”
“就是,开什么玩笑!钱谷师爷是喝了多少酒,能同意还未弱冠的孩子当里长?”
……
面对着众人的质疑,于嘉也懒得解释什么。这些人并不认识,也说不上是敌人还是朋友。而且,今天都是他的客人,还是少说一些话,少激化一些矛盾的好。
“各位,不必把问题纠结在我身上,你们想一想,若我不是里长,衙役又怎会放我进来?”
嗯?
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人背着双手,向前走了几步:“小兄弟,你莫不是趁衙役不注意,溜了进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石兄说得有道理,肯定是他趁衙役不注意,悄悄地溜了起来!”
“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衙役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对,应该是衙役核验牙牌时,身边凑的人多,他浑水摸鱼闯了进来!”
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将县府陈总甲叫了过来,指着于嘉背影说:“陈兄,这小子不知从哪溜了进来,我们劝说他离开,他却说他也是里长,不肯出去。”
哦?
陈总甲看着于嘉背影,眉头一皱。
知县大人叮嘱过,今日卯时三刻之前,封锁县府左右三处路口,如果有人混了进来,不就是他的失职吗?
“大胆刁民……”
陈总甲走上前,拍了拍于嘉的肩膀。
可刚想说话,看见是于嘉后,便作揖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郎啊!往常,你都穿着粗布麻衣,今日,却换上了锦衣华服,冷不丁一看背影,还真就认不出来!大郎,不是要去夕阳里观摩,你不在里中准备,怎么也来了?”
于嘉作了个揖,回礼说:“陈兄,我这寻思来引路,尽地主之谊,提前过来迎接各位嘛!”
嗯?
听见二人的谈话,那几个质疑于嘉的人,都不解的看着对方。
一人上前,转头看了眼于嘉,对陈总甲作了个揖,不解问道:“陈总甲,这十六七岁的少年,真是里长?”
嗯!
陈总甲点了点头:“正是!”
呃?
众人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孩子家里得多有钱,还未弱冠便得到族长认可,百姓同意,乡老任命,还有师爷的批准当了里长?
又有人不解地问:“陈总甲,你刚才说的意思,他就是那夕阳里的里长?”
陈总甲又点了点头。
刚想说话,远处又来了两辆马车,陈总甲便对众人行了个礼,说:“各位,那边又来人了,我先去忙!”
众人回礼道:“劳烦总甲了。”
长水里其他六位里长,于天洋和大雁乡乡老,连同大雁乡其他乡里认识于嘉的人,都凑了过来。
文人见面,无非是互相行礼,外带几句客套的话。
刚才围着于嘉那几人,见于嘉真的是里长,便想着上前套套近乎。
老话讲得好,在家靠师长,出门靠朋友,其他乡老、族长、里长他们都见过,偶尔也能搭上话,新上来的里长,自然不能冷落。
再说,还要去他们乡里观摩,红着脸总不好。
哈哈哈!
几人红着脸上前,作揖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几人狗眼看人低,冒犯了小兄弟,失敬失敬。”
别人客套,于嘉也不能失了礼数。
“各位兄台,这也是难免的事,换做别人也会质疑我的,毕竟,我年岁在这摆着,实属特例。”
嗯嗯!
众人互相介绍之后,得知,那几人都是各乡里的里长,有的在执政之年,有的还没执政过乡里,不过,都是心怀正义的坦**之人。
这时,一个名叫司马良的里长,背着双手上前,昂头叮嘱道:“兄弟,当上里长,要九年之后才可以执政乡里。如今,你算历练阶段,万不可辜负百姓信任,还有乡老和师爷的栽培,要虚心求教,汲取经验,为日后执政做准备。就像为兄一样,年少有为,三十岁便可执政乡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