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幸免

第九章 透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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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3月26日,海洋大学三年级的学生田丽颖,将一份盖有某单位公章的证明书交给辅导员,声称自己找到一份实习工作,需要请一个月的假。这对大三学生来说是很平常的操作,因为通常4月份课业比较轻松,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考试,很多学生都会选择在这个节点找单位实习。

到了4月底,辅导员打田丽颖手机,想问她何时复课,结果连续打了两天,对方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辅导员不放心,找到学校里跟田丽颖关系最好的一位女同学了解情况。这位女同学一开始还想守口如瓶,但架不住辅导员再三逼问,只好如实告知辅导员,说田丽颖因为沉迷电商购物,多次从网络借贷平台贷款,结果欠了很多债,只好被迫出去打工挣钱还债,根本没有去什么单位实习。那份所谓的实习证明,是她从某电商平台上买的,只是田丽颖到底在什么地方打工,这位女同学也说不清楚。

一个女学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外出打工,又处于失联状态,辅导员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将情况向学校做了汇报,学校随即到当地街道派出所报案。接警之后,派出所方面第一时间调取了田丽颖居民身份证的使用信息,发现她曾于3月28日入住过位于友好街的青年旅社。随后,民警赶到青年旅社,了解到田丽颖在旅社里租了一个床位,最后一次入住的时间是4月9日凌晨。紧接着,民警又调取了青年旅社门前和周边道路的监控录像,发现田丽颖最后出现在监控画面的时间是4月9日下午4时许,她当时走出青年旅社,在街边打了辆出租车离开。而在两天前的监控画面中,民警发现她曾被一辆挂着本市牌照的白色轿车跟踪过,车管所通过查阅该汽车的注册信息,最终锁定一个叫陈大力的嫌疑男子。

通过对学校师生的走访,以及对“白色跟踪车辆”的调查,派出所了解到田丽颖欠债与被催债的事件经过,并对白色轿车的车主——某财务公司的收债员陈大力,进行了细致深入的调查,结果未找到任何痕迹和物证能证明陈大力以及其所在公司对田丽颖实施过侵害行为。而后,通过陈大力的口供,派出所追查到田丽颖兼职的蓝天KTV。据KTV经理介绍,田丽颖是主动前来应聘陪酒小姐的,从3月底到失踪前总共做了12天,这期间未与同事以及顾客发生任何争执,不存在因KTV陪酒的经历而遭到绑架和侵害的可能。田丽颖最后被目击的时间,是4月10日凌晨2点,有同事看到她在KTV门前搭乘一辆出租车离开,此后便未再出现过。由于晚间监控探头很难完全拍清楚车牌号码,再加上前半夜下了场雨,出租车车身溅满泥渍,所以即使经过了技术处理,仍然无法看清车牌号码,但从汽车顶灯显示的字样看,它应该归属于通海出租汽车公司。另外,通过技术追踪,派出所发现田丽颖的手机关机时间为4月10日凌晨5时许,当时的定位信息,显示在距离蓝天KTV18千米以外的金海北高铁站区域。

综合以上信息,派出所认为田丽颖很有可能为了躲债而逃去外地。当然,还有一些疑点派出所方面还未完全搞清楚:从田丽颖的身份证使用信息中,并未发现她购买火车票或者长途汽车票的记录,大范围地调取高铁站周边的监控,也未发现她的身影。所以,目前田丽颖的失踪,虽未被正式立案调查,但派出所方面仍然在积极寻找线索,希望能够最终追查到田丽颖的下落,给学校和她的家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骆辛和叶小秋从陈大力口中打探到有关田丽颖的案子,接着将财贸专科那女孩送回学校后,两人便去高新区派出所借到了相关案件的调查卷宗,带回档案科查阅。

“田丽颖贪图物质享受,不断在网贷平台借贷,搞得自己债台高筑,不仅骗她妈妈看病的医药费,还不惜当陪酒小姐来还债,应该也算是有道德缺憾的人,并且她最后同样是坐着通海公司的出租车消失的,与李玥涵失踪案的特征基本相似。”在自己工位上看完卷宗后,叶小秋走进隔断屋,一脸纠结地说,“不过,与李玥涵相比较,她确实有让自己悄无声息消失的动机,她可以事先购买假的身份证,并乔装打扮坐上火车或者长途客车,又或者在火车站附近包辆黑出租车离开金海,都是有可能的。”

“李玥涵的家人接到过索要赎金的电话,但绑匪最终并未在指定交易地点出现;田丽颖在高铁站关掉手机,区域内监控探头同样未拍到她的身影,你觉得这仅仅是巧合吗?”骆辛侧着身子,看向叶小秋,语气淡淡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是犯罪人故意拿了田丽颖的手机,到高铁站执行了关机动作?”叶小秋挑着眉毛说,“目的和打给李玥涵家人的那通索要赎金的电话一样,想要隐藏自己的犯罪事实,乃至真正的作案动机?”

骆辛瞄了叶小秋一眼,不置可否,反问道:“从推理的角度说,什么样的犯罪人最受我们警察欢迎?”

“这,这……”叶小秋一时想不出答案。

“善于伪装,企图通过一些不必要的手段和行径,来误导案件的侦查方向。”骆辛公布答案说。

“这对我们有利?”叶小秋一脸疑惑地问。

“当然,犯罪人自己不会意识到,其实越是这样,越是容易留下痕迹,而类似的行为痕迹,接二连三出现在相同类型的案件中,就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骆辛说。

“你是说我先前提到的那个理论正在被印证?几个年轻的女孩,真的是因为具有道德缺憾,而遭遇变态连环绑架了?”叶小秋没料到骆辛会一反常态,改口认可自己先前的观点,心里一阵兴奋,但稍微琢磨了下,又带些遗憾说,“不过张晶晶的案子没涉及通海公司的出租车,而且没出现故意误导办案方向的行为痕迹,是不是她就被排除了?”

“不一定,我们不能忽视一种可能性存在,她或许是犯罪人选中的‘第一个猎物’,而且从时间线上看,她也确实是第一个失踪的,所以犯罪人手法没那么复杂也在情理之中。”骆辛稍微思索下说,“在连环犯罪中,这种有着相同目的的行为痕迹,被称为犯罪惯技,它本身就存在着不断完善的过程。”

“那你觉得她们三个现在还活着吗?”叶小秋紧接着问。

骆辛微微垂眸,沉声说:“以往的案例表明,如果非拐卖和绑票性质的,失踪者在72小时之后,基本上很少有生还的。当然,也有个别被囚禁的特例。”

“唉,那也好不到哪儿去。”叶小秋叹息一声,随即又瞪大眼睛鼓励道,“不过,活着就有希望,咱们来做带给她们希望的人好不好?”

“如果以你的认知理论,犯罪人选择这三个女孩,是因为她们身上都有着‘具有道德缺憾’的标签,那她们就不在特例案件中。”骆辛面无表情地说。

叶小秋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又被浇灭,心有不甘地争辩说:“特例之中也许还有特例呢?也许还有更隐秘的动机未被发掘呢?你想想,就算不为那些失踪者和家属考虑,单单是咱们把这个案子破了,也是很过瘾的吧?”

叶小秋现在可以说越来越懂得如何与骆辛相处,她很清楚骆辛性格上的缺陷,很多事情你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用,还不如从他的角度出发,直接指出最简单的生理感受,哪怕冷血一点,反而让骆辛更愿意接受。

骆辛没有立即回应叶小秋的提议,沉默半晌,站起身来,走到桌旁的白板前,拿起白板笔将三个女孩的名字写在白板上,又在李玥涵和张晶晶名字之间画了一个双向箭头,并标记出“追星”两个字,然后说道:“三个女孩的相貌特质、成长经历、生活环境各不相同,看似没有任何交集,犯罪人是如何选中她们……”

“怎么没有交集?”叶小秋打断骆辛的话说,“你不都标记出‘追星’了吗?”

“这应该只是巧合而已,不必作为侦查方向。”骆辛不容置疑地说,“对了,你查大数据了吗?还有类似的失踪案吗?”

“查了,这几天没事的时候我都在查这个。”叶小秋皱着眉说,“女性失踪案和失踪人口其实比我想象中多,我目前也只是筛查了一部分,基本上有比较明确的办案和侦查方向,像白板上这仨,就跟原地爆炸似的,突然间灰飞烟灭,甚至连一块碎片都找不到的还真没有。等稍后,我把资料整理出来,你再捋捋看。”

骆辛点点头,沉吟一下,说:“咱们现在掌握的失踪者,年龄跨度不是很大,我想犯罪人应该还是以年轻女性为主要目标。”骆辛顿了下,又解释说,“通常连环案件的发生,多是犯罪人将个人的受挫经历投射到社会之中,妄图通过扮演所谓的城市清道夫之类的角色,来美化自我的杀人行径和变态心理,毁灭掉富有朝气的年轻人,无论对社会,还是对犯罪人的内心,显然都更具有冲击力。”

“明白了,这样一来,可以把年龄区间设定得小一点,筛查数据的范围相对便会缩小一些。”叶小秋连连点头。她必须承认,骆辛一旦全身心投入案件当中去,必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节。

明洋咖啡厅,午后两点一刻。

周时好坐在落地玻璃窗前,手中端着咖啡杯,频频望向窗外。在他身后的一张桌子旁,坐着郑翔和队里的另一名民警,两人故作悠闲地玩着手机。

几分钟之后,一辆灰色轿车缓缓停在咖啡厅门前的停车位上,继而从车里走出一名个子不高的中年男子。他头发微微弯曲,面庞饱满圆润,身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衬衫下摆掖在藏蓝色西裤中,走路时腰身挺拔,看着一副国家机关干部的派头。这个人就是周时好和郑翔一直在寻找的“口罩男”。

“口罩男”在短视频软件上的注册信息显示,他真名叫徐江,自称一名互联网行业观察员以及职业规划师。他在个人主页上留有一个微信号,作为工作邀约的联络方式。周时好从短视频软件中发现他之后,便让苗苗加了他的微信,以洽谈合作的名义,将他约到了明洋咖啡厅。

周时好眼瞅着徐江推开玻璃门走进咖啡厅,便冲他招了招手。徐江迟疑一下,一脸狐疑地走了过来,语气委婉地说:“是您约我来谈合作的吗?我还以为是一名女士呢。”

“对,约您的是我们队里的内勤女警。”周时好微微一笑,指着对面的椅子,“您请坐。”

“女警?您……您是警察?”徐江满脸诧异,样子有些拘谨,愣着不肯坐下。

“您还是先请坐下吧。”周时好又扬了下手,接着从手包中掏出证件放到桌上,“我叫周时好,是刑侦支队的,约您来是想跟您核实一些情况。”

“那……那您说说看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徐江慢吞吞地坐到椅子上说。

“要不要喝点东西?”周时好客气地说。

“不需要,不需要。”徐江连连摆手。

“大概一个半月之前,您去过弘业小区吗?”周时好转到正题问。

“弘业小区?我去了吗?”徐江先是略显茫然,随即又忙不迭地点头,“噢,对,我去过。”

“去过几次?”周时好问。

“一两次吧。”徐江含糊应道。

“一次还是两次?”周时好追问。

“嗯,两次。”徐江想了下说。

“您去那里做什么?”周时好问。

“想买个二手房,过去转悠转悠,观察下环境和住户素质。”徐江面色从容地解释说,“为了买个二手房,逛了好几个小区,所以你刚刚问我,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对了,是那小区最近出了什么麻烦事吗?这您得好好跟我说说,我还真打算在那儿买个房子。”

“有个叫肖倩的住户最近被杀了。”周时好盯着徐江直言道。

“出了命案?”徐江不自觉地摇着头说,“那这房子不能在那里买了。”

“这个叫肖倩的,您以前从未听说过?”周时好问。

“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徐江干脆地说。

“您不是互联网观察员吗?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个人?”周时好皮笑肉不笑地说,“虽然是负面的,但也算网络红人。”

“噢,我主要关注互联网企业的生态和发展,对那些网红、八卦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徐江也笑笑说。

“听您刚才说话这意思,研究了几个月,还没决定房子在哪里买是不是?”周时好问。

“是啊!”徐江叹口气说,“前段时间,老母亲病危,我赶回老家见老人家最后一面,接着又忙着打理后事,在老家待了两周多,买房子的事就耽搁了。”

“您老家哪儿的?”周时好问,“具体哪天走的、哪天回来的?”

“是……”徐江说了一个南方城市的名字,接着说时间,“应该是6月19日走的,然后7月4日晚上回来的。”

“这么说7月2日您在老家喽?”周时好问。

“对,当然。”徐江反问,“那女孩就是那天被杀的吗?”

周时好没理会他的问话,从手包中拿出记事本和笔,推到他面前:“把您7月2日的活动轨迹写下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写具体点。”

“好吧,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我必须严正申明:你们将那个女孩的被杀跟我扯上关系,非常莫名其妙,简直是太荒谬了。”徐江把笔握在手中,不卑不亢地说。

徐江低头落笔开始书写,周时好坐在对面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直到徐江把记事本和笔又推回来,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离开了。

徐江走了之后,坐在背后不远处的郑翔第一时间凑过来,周时好将记事本递给他,吩咐他找徐江老家的警方协助调查一下,确认徐江写在记事本上的口供是否属实。当然,尽管结果出来仍需时日,但从徐江的姿态和表现来看,周时好判断他的口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意味着“口罩男”这条原本认为很有可能给案件侦破带来突破性进展的线索,也失去价值了。

周时好从桌上端起咖啡杯,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咖啡早已冷掉了,和他此时的心境一样,散着一股怅然若失的滋味。

回到支队,已将近下午3点半,周时好的心绪仍陷在郁闷之中。走进大办公间,看到苗苗和几个民警正在说笑,见他出现之后,几个民警便一人手里举着一支雪糕,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再看苗苗桌上堆着一大摊五花八门的零食,还一个劲儿地冲他使眼色,他就知道一定是林悦来了。

果然,踏进自己的办公室,便见林悦穿着黑色蕾丝短裙,跷着二郎腿,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一双纤细修长的大长腿白晃晃的。周时好不由得怔了一下,视线禁不住被大长腿锁住一小会儿,随即赶紧轻咳两声,掩饰着窘态,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一边故作随意地说:“哟,林老板今儿怎么这么闲呢?是又有啥新指示了吗?”

林悦放下手机,一脸媚态,娇嗔道:“没事就不能来了,我想你了行不行?”

“你可拉倒吧,受不起。”周时好紧鼻眨眼开玩笑说,“怎么样,最近生意咋样,挣了几个亿?”

“反正包养你这辈子和下辈子都没啥问题,嘻嘻。”林悦挤眉弄眼说道,“要不要考虑考虑这个提议?”

“得,得,咱俩的关系就跟有首歌唱的一样,‘一旦错过就不在’,您还是换个人撩扯吧。”周时好摆摆手,求饶式地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今晚再装一次我的男朋友,跟我回爸妈家吃个饭。”林悦直接摊牌说,“今天我哥生日,我妈张罗着一起吃个饭,还特意让我叫上你。”

“咱不说好了吗?就装一次,怎么又来?”周时好一脸苦笑,委屈巴巴地说,“我说林悦,你不觉得这事特别荒谬吗?十几年前咱俩正经谈朋友,结果你爸妈死活看不上我,非得拆散咱俩。好啦,你把我甩了,跟别人结婚,然后又离婚,你爸妈现在又担心你嫁不出去,催着你找对象,结果你来拉我假装你的男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面对你爸妈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别废话,就说去不去吧?”林悦倏地沉下脸,先前的千娇百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时好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林悦的,不想让她太难堪,但他知道这一次不能心软,否则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便咬咬牙说:“今天晚上确实没时间,手头上的案子,线索刚刚断了,今晚我们恐怕得熬个通宵,研究研究新的调查方向。”

周时好话音刚落,林悦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踩着超细跟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出门后狠狠摔了下门。周时好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又开始有点不落忍,便琢磨着是不是该追出去安慰一下林悦。

正犹豫不决时,周时好不经意抬头,猛然见方龄悄无声息站在对面,正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看,他便咧了下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差点错过一场好戏。”方龄冷笑一声,语气严肃地说,“咱们这是纪律部队,不用我总提醒你吧?办公场所不应该让无关人士随意出入。你是领导,更要以身作则,麻烦你,跟你那前女友知会一声,以后没有要紧的事不要再过来了,以免干扰大家工作。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些隐秘信息被泄露出去,势必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周时好本来因为“口罩男”的线索断了,心里就憋屈,刚刚又被林悦惹了一肚子气,方龄又跟着来这么一出,心里的火自然有些压不住。但转念又一想,人家说得没毛病,自己确实理亏,不过面子上终归还是有些挂不住,便戏谑地说道:“更正你一下,不是前女友,是现女友。”

“哼,那好,我也重申一遍。”方龄轻蔑一笑,“不管是前女友,还是现女友,工作时间最好不要过来现眼,家事回家解决去。”

说罢,方龄转身离开,出了门,照样狠狠摔了下门。周时好本能地向后缩了下身子,做出一个躲避的动作,继而有些气急败坏地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作势就要摔出去,只是手挥到一半,又讪讪放下,他心里有数:手机可是自己用钱买的,再生气也没必要和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唉,你们这俩姑奶奶,我一个也惹不起,行了吧?”周时好深深吸了口气,无奈至极地吐槽道,紧接着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线了,他瞅了眼握在手中的手机,拨通林悦的号码,嚷了句,“我同意了,晚上去你家吃饭,下班开车过来接我。”说完,不等林悦反应,便把电话扔到桌上。

这通电话打完没多久,周时好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林悦价值百万的豪车离开支队大院。而站在大办公间窗前的方龄,默默注视着两人离去,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夜里,又下雨了,在屋子里能听到雨点富有韵律的滴答声,让一个人的夜晚显得不再那么孤寂。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亮着电脑显示器,忽闪忽闪的。男人坐在电脑前,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不时向嘴边轻送,烟雾一阵阵从他的嘴巴和鼻孔里冒出,袅袅升腾,萦绕在他微卷的发梢间,光影婆娑中好似头发着了火一般。

对着电脑屏幕呆坐良久,男人将手中的烟蒂放到烟灰缸中捻灭,随即滑动鼠标打开QQ聊天软件。他点开一个好友头像,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在聊天框中输入两个字:“在吗?”

“在。”很快对方便有了回应。

“我给你的资料看了吗?”男人再次输入。

“看了,但暂时不太方便,周边应该还有警察在盯着。”对方回应。“懂,警察今天也找我了。”男人再次输入。

“那你是怎么想的?”对方发问。

“计划照旧!”男人敲击键盘的手格外用力,气势异常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