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幸免

第六章 疑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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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海小区,李成家中,二次回访。

夫妻俩都在,妻子的冠心病加重,不能长时间离人,李成索性申请了年假在家里照顾一阵子。

叶小秋客套问候了一番,李成扶着面色煞白的妻子刘佳,坐到沙发上做出如上解释。叶小秋接着把话题引向案子,直来直去地问道:“你们说沈建涛有可能一直在关注你们,伺机进行报复,那你们在女儿失踪前有感觉到被跟踪了吗?”

李成忽然面色一沉,不耐烦地说:“没有,但也不能证明沈建涛没做过,你们为什么总在为他开脱?”

“你别激动,我们不会放过他的。”叶小秋安慰道,“是这样的,从目前调查的情况看,你女儿的失踪有一定的偶然性,但也存在相当的预谋性,所以但凡与你们一家人有过纠纷的,我们都需要做深入的调查,沈建涛当然也包括在内,这个你们不必担心。”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们现在也同意我的观点,认为玥涵遭遇绑架跟钱财没有关系,对吧?”李成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对,我们排除了图财的可能性。”叶小秋觉得来句痛快的,能够缓和一些对立的情绪。

“可是,除了沈建涛,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跟我们家或者玥涵有那么大的仇恨。”李成皱着眉头说。

“你呢?”叶小秋把视线投向李成的妻子刘佳,“生活中或者工作中有没有与人结过怨?或者……”对于刘佳,叶小秋见她的第一眼,便有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总觉得在她那张病恹恹的面孔背后,似乎隐藏着某件不可告人的心事,可能连李成也蒙在鼓里,所以叶小秋话说到一半收住嘴,斟酌了一下,才又说道,“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哪怕是难以启齿的、比较私密的事情,也不妨说说看。”

“你,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在外面招惹了感情是非吗?”刘佳费力咽了下口水,情绪激动地说,“你们警察有没有搞错,先前怀疑我丈夫和肖倩有一腿,现在竟然又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别多想,我只是照常规询问而已。”叶小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倾向性确实比较强,便给自己找台阶下,“干我们这行的都这样,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有时候我们自己也被怀疑。”

刘佳没言语,狠狠瞪了叶小秋一眼。

“你还是冷静地想一想,有没有可能是你惹了什么纷争,报复到你女儿身上?”叶小秋又把问题绕回来,接着转向李成说,“你也帮着回忆回忆,关于李玥涵当时身在希柏顿酒店附近的这个消息,除了把消息转给你的那位朋友,还有谁知道?你的那位朋友有没有把消息告诉别的什么人?”

“我微信朋友圈中的人应该都知道。”李成解释说,“那晚,我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找孩子的消息之后,好多亲戚、朋友和同事都很关注,不断留言追问进展,所以我第一时间把孩子在希柏顿酒店附近逗留的消息分享了出去。至于,那个告诉我消息的朋友……”李成说着话,把视线转向身旁的妻子。

“那……那个人其实,是我的‘朋友’。”刘佳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接话说,“他……他叫陈大力,是我的前男友,当年我们分手分得很不愉快。我们很多年都没联系了,去年我偶然坐上他开的出租车,出于礼貌互加了微信,他……他应该不会对玥涵做那种事的。”

“能把他的手机号给我吗?”叶小秋问。

“嗯。”刘佳轻轻点下头。

除了叶小秋,此时骆辛也来了,只不过他没有参与问话,而是在李玥涵的房间中四处审视,试着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还原发生在李玥涵这个女孩身上的真相。

李玥涵的房间异常干净整洁,相信这都是出自妈妈周而复始的付出,骆辛办案时见过几次高中生的房间,给他最大的感觉便是无处下脚。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孩子,现如今几乎所有的孩子都面临着精力被高度占用的问题,除了要应对繁重的功课,还要被社会上各种让人无法抵挡的**牵扯着,所以无论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家务劳动可能是他们唯一有理由逃避掉的选项。

房间中最醒目的,当数那些明星的大头照海报,并且看上去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场景、造型不同而已。看来李玥涵还真是很专一,不,应该说是绝对痴心,不然也不会为了这么个虚幻的偶像,不惜跟父母闹翻,离家出走。

骆辛拉开床旁的衣橱,一件件校服式样的运动装和生活休闲服,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橱的最上层,衣服上还留有洗衣液的余香,味道很清新;中层有几个透明的收纳箱,里面叠着女孩的贴身衣物和袜子等等;最下层放着的是过季衣物,主要是一些冬季的被子、毛衣和棉服。妈妈真的很会持家,那些过季衣物都被装在大小规格不等的真空压缩的收纳袋中,既避免了落尘,又省下了空间。袋子正面还印着一个小兔子模样的卡通图案,看着十分乖巧可爱。

写字桌与衣橱平行而立,桌面一尘不染,台灯、文具盒、习题册、大词典,摆放有序。骆辛拉开桌下的抽屉,看见女生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和几本日记本。骆辛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大概是学校老师或者父母的要求,李玥涵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但粗略一看便知,内容浮皮潦草、敷衍了事,没啥实质内容。骆辛没兴趣再接着翻另外几本,办过几个与学生有关的案子,他感觉得到现在的孩子都精明得很,能写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他们最在乎的。

骆辛开始觉得索然无味,正准备退出房间,走到门口时心有不甘地又回头打量一眼,便看到对面的玻璃窗旁杵着一个木制的挂衣架,上面孤零零地挂着一个米白色的双肩书包,拉链上还挂着一个可爱的小熊布偶,似乎在期待着主人的回归。骆辛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无论李玥涵的失踪与肖倩被杀有无关联,他都会尽全力把这个女孩安全地带回家。

既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冒出那个念头后,心里又是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恻隐心了?他喜欢追查罪案,但也仅仅只是因为擅长罢了,从未怀有过所谓的匡扶正义、除暴安良之心,也从未在乎过受害方的感受,因为除了宁雪,他还没学会与其他任何“好人”共情。骆辛心里的焦虑感,再次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崔教授的话。按照崔教授的解释,他的梦,他的焦虑,并不是他的大脑变得更坏了,反而是认知能力逐渐得到治愈的一个体现,只是治愈的过程打破了他旧有习惯的思维方式,让他一时之间感到无法适应而已。

正感到茫然之时,客厅中传出道别的声音,骆辛便走出房间,和叶小秋一同离开。

在肖倩家,对着郑翔举在眼前的手机屏幕,肖倩母亲张洁一眼便认出肖像画中的口罩女来。随即她指出口罩女叫姜亚萍,是女儿肖倩的高中同学,这个姜亚萍曾多次拜托肖倩打招呼找张洁给她老父亲看病,所以张洁对她印象深刻。张洁把她的手机号抄给了郑翔,顺便又说,据她所知,姜亚萍目前在华阳贸易公司的市场营销部门工作。

由于是周六,估计在工作单位找不到姜亚萍,郑翔便先给她打了电话。姜亚萍表示自己在家休息,并跟郑翔说了自己家所在的位置,约在她家楼下的一个咖啡厅见面。

郑翔如约前往,顺利见到姜亚萍,随即开门见山把手机屏幕冲向她说:“这个戴口罩的人是你吧?”

“对,那阵子脸上过敏了,起了一些小痘痘和红斑,所以戴了口罩。”姜亚萍摸着脸颊说。

“你知道肖倩被杀了吧?”郑翔问。

姜亚萍点点头,“嗯”了一声,一脸悲痛。

“据我们了解,在她被杀的前一天,你们曾在她公司的楼下发生过争执,有这回事吗?”郑翔问。

“没有啊,噢,是她的那个同事说的吧?”姜亚萍解释说,“我们只是太长时间没见面,那天正好碰见,感觉特别惊喜,我就把她拽到车里打闹了一会儿,可能当时我表现得比较夸张,让她的同事产生误会了。”

“可是据我们所知,她和你叙完旧之后,整个人的情绪特别不好,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郑翔说。

“那是因为我向她透露了一个跟她有关的坏消息。”姜亚萍爽快地说,“我们公司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前阵子部门接待了一个海外客户,是个女的,她跟我们部长关系很好,那天我去部长房间送资料时,偶然听到了她跟部长的几句对话。她让部长帮忙介绍个律师,说是要打什么刑事自诉官司,我隐约听到她提到‘肖倩’的名字,心里便咯噔一下,于是送完资料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贴在部长办公室的门上偷听了一会儿。结果,搞明白了她嘴里说的肖倩,就是我高中的同学肖倩,她是那个被肖倩拍到视频的富婆的妹妹,好像是受富婆委托要跟肖倩和她的那个同谋打官司。”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郑翔问。

“应该是在我跟肖倩碰面的三天前。”姜亚萍说,“我当时还琢磨要不要打电话跟肖倩说说,后来觉得把顶头上司和客户的谈话传出去也不太好,就没打。谁知道,那天意外碰见肖倩,一激动没忍住,还是跟她说了。”

几个问题姜亚萍应对得都很得体,逻辑上也站得住脚,但郑翔还是例行公事问道:“7月2日晚上你都做了什么?”

“按你的说法,就是我见到肖倩的隔天晚上呗?”姜亚萍稍微想了下,“那天晚上我应该是整晚待在家里没出去过,我爸妈都能给我做证。”

郑翔点点头,语气变得温和,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把你们那个女客户的联系方式搞到手?”

“这好办,公司和她合作的合同还在我们部门走流程,只是……”姜亚萍顿了下,咬咬嘴唇,下定决心说道,“行吧,反正我已经背叛过我们老大一次了,等我搞到她手机号码给你打电话,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这是当然。”郑翔点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