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夏天的早晨。
太陽在潮氣與黎明間徘徊,琢磨著露臉的時機。
天色陰沉,貌似潛伏著一場隨時可能開始又隨時會停下的雨。
迷霧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降臨的。
低垂的氣息彌漫得很快,天地刹那間模糊起來,灰暗而迷蒙地遮掩著猶豫不決的陽光和雨。一切都被濃霧包圍,仿如一朵從天而降從地而起的雲。
路邊的屋簷下有一輛早餐車。
燒餅油條什麽的在蜂窩煤的烘烤下飄散出一股香味渾濁的白色氣體,吸引著味覺敏銳的路人。駕駛早餐車的是個禿頭戴氈帽的中年人,長著一張很厚道的臉,他把車子弄得整潔而明亮,沒有人知道蜂窩煤就藏在灶頭裏,乍眼望去總覺得他在操持一樣很先進的“烹飪武器”,三兩下就能把各式早點擺盛出來。
早餐車的生意極好,尤其是那種叫作冰豆漿的飲料,在雨水吝嗇的夏天,幾乎沒有人不喜歡,就好像那個斜倚在早餐車遮陽蓬下麵戴紅領巾的小男孩,每天站在那裏,邊吃早餐邊觀看長長的人隊像開了口的豆夾似地一顆接一顆流動。
雨開始下落。
本該是酣暢淋漓的一場,卻不料下得如此闃寂。
沙綠走出遮陽蓬,來到大街上。
雨點在他額頭活潑愉悅地彈跳,渺小的水因為霧的介入而有了非凡的能量。
他幻想著那不是雨而是雪,很快,就可以把他覆蓋成一個可愛的雪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裏。
沙綠微笑,濕潤的睫毛輕輕顫動。
就在這時,太陽突然越過雨霧的縫隙。
踢踏、踢踏、踢踢踏踏、踢踢踢踏踏踏……
陌生的腳步從一兩個變為兩三個;又從兩三個變成五六群;
最後,密密麻麻地充盈在街道的每一個角落。
不遠處,教堂的鍾聲響起。
矗立在十字架頂端的貓頭鷹,瞬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