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在感恩岛站下车时,亨利同样拎着一条皮箱下车,看样子他也请了假,因为正有一位早就在车站等候的车长接替他的工作,将备用车头开回宁静岛。
下车的亨利.罗宾斯在林恩脚边用力地吐口痰,“垃圾!”然后扬长而去。
只是还没出站台就被拦了下来,旁边经过的林恩满脸不忿指着他,“对!就是他,刚才在站台上吐痰,一点都不体面,什么人嘛这是。”
站台上此刻只有两个巡逻的海警,旅客更是一个都没有,因此便将他依据不怎么管用的条例扣留下来,让他将整个站台清扫一遍后才能离去,平常可没有这样便宜抓苦力的机会;
顺便还能给自己无聊的晚上找找乐子,可千万别多想,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毕竟这天寒地冻的,同住一个房间的两人早就互相看不对付了,现在面前有个皮肤白皙的柔弱男孩,看样子还是有知识的青年人,当然要好好交流交流;
至于听不听得进去,是不是愿意交流,两人都默许了个答案。
在感恩岛度过这最后一晚,林恩终于要踏上去往一日船的计划。
第二天中午,天气很是晴朗,林恩很早的就到达3号码头,与约定的时间5点还有4个小时,他坐在码头不远处的一间咖啡馆里,点了两份炸鱼薯条和一杯橙汁就算午餐,快两点时,约定好的人才姗姗来迟。
林恩将盘子推向他,毫不客气道:“来晚的人请客。”
“你还没付钱?”老基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林恩瞪了眼他,“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特地晚来的吗。”
“嘿嘿,看来是付过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废话,1小时的时间匆忙过去。
终于,基恩.哈伯德忍不住问道:“你都磨了一个小时了,到底想说什么啊?我这还有事呢知不知道。”
“又看上了哪个女人?年轻的还是年老的,胖的还是瘦的?”不等老基恩回答,林恩忽然话锋一转;
“你就不能克制一下吗?我知道你仗着自己可以水下呼吸,可以像鱼一样的魔词条很是得意,经常的外出,可如果,如果有一天因为你,黄金女神号的落锚点被发现,碰到了大麻烦,你就不会愧疚吗?!”
林恩越说越生气,甚至他猛地拍了下桌子,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情绪到达顶峰的林恩突然将头埋在了怀里,眼泪不争气的大颗大颗流下,他害怕了,他崩溃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与面前这个老男人脱不了关系。
林恩感到头顶突然多了只手,猛的揉了揉他的头顶,出门时还特地收拾过的头发立刻变得乱糟糟的,透过旁边的玻璃看,像个鸡窝一样。
“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啊。”老基恩的语气还是带着些许轻慢,但他的眼睛却不是,有狮子捕猎时才会流露的凶厉藏在深处。
老大给小弟,长辈给小辈,爷爷给孙子出头本就是应该的事情。老基恩对待黄金女神号上所有的船员都是这样想的,因为他是船长年纪最大的那个,所以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我的小弟,我罩着!包括那个偶尔会小孩子气,但比自己强大太多的船长,夏洛蒂.海伦。
虽然自己常常给她开黄腔,但心底里,那是他老友的女儿,老友离世后,自己理所当然的是她的顶梁柱,为她遮风挡雨,为她等待雨过天晴。
“抱歉,老基恩...抱歉...”林恩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捧被手帕包裹的东西,失声痛哭。
老基恩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手指微微颤动的接过手帕,里面果然包裹着熟悉的,不知道被他的手细数过几千遍的40镑金钱。
他没有第一时间细问或者质问林恩发生了什么,而是精神突然的放空,仿佛世间的一切存在都在突然远去,整个人陷入了某种虚无的状态,无所求,无所想,害怕想,更恐惧得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恩早就流干了眼泪,人的情绪是汹涌的洪水,无论悲伤还是欢喜,都只有很短的持续时间,更多的时候,人都是在一种无所事事的平淡情绪中恍惚度过时间。
虽然那一瞬间很是短暂,却才是名为人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璀璨时刻。
“她是怎么死的?
我还有机会为她报仇吗?
她葬在什么地方?”
老基恩的语气中听不到悲伤,只有水一般都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属于别人的不幸事件。
林恩最终还是没有将真相告诉他,这对于他而言,会是永远的折磨,毕竟对于那个叫泰贝莎.苏珊的女孩子,直到老基恩决定永远的告别时,他都没有碰对方最在意的贞洁,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执拗而又单纯的姑娘面前,他不配。
如果让他知道,女孩最后遭受的是那样非人的折磨,身体还被连累的用圣水腐蚀殆尽的话,林恩不敢想老基恩会是什么反应,如果是他,他会觉得自己会在那一瞬间寻求最快的解脱。
林恩最后只是告诉他,在罗德岛西边的墓园里,有她的墓。
老基恩离开时,背对林恩,嗓音打着结问道:“你尽力了,对吧。”
林恩沉默良久,回答道:“事实上,我去晚了,最后只能是做到为她报仇而已。”
“这就够了...谢了小子。”老基恩转头,努力的撑起笑脸,只是比哭得还难看。
老基恩走了,将40镑塞在他的头巾里,慎重地贴在胸口。
林恩一直坐到下午5点,等到餐馆的服务生为了腾出更多的位置给将要到来的港口工人时,林恩才想起今天他还有正事要做。
林恩拿出早就到手的白鸥号商船船票,这是他在码头一个邮箱背后找到的,二等房间,3平米的房间里有独立的小床和一张小桌板。
电报中的指示是让他自己去取,然后让他乖乖在商船的房间里等待,会有人来找他,同时提醒他,让哥达.蔡尔德帮他做好伪装,最近商船上查得很严,千万不能使用真实面目,尤其巴里的脸至今还贴在海警局的赏金墙上,被海警与赏金猎人联合追杀。
白鸥号,这是一艘极具新时代特色的小型蒸汽商船,通体白色,少有的在建造之初就用上了水密舱,电力在船上有广泛的应用,整艘船没有桅杆,动力全来自于四个功率强大的新式蒸汽机,主营业务是海上的人流运输,并提供优秀的服务条件。
至于路线,是从巴哈群岛的伯踪岛出发,短暂停靠感恩岛后、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行,横跨祭司海,到达罗曼帝国的蓝宝石之境-被誉为最纯净宝石的福耳库斯州。
对于林恩而言,白鸥号不仅是一艘会让他感受到新奇感的优秀船只,更重要的是,这是一艘搭载了以0式蒸汽机想法新造的蒸汽动力的船。
爱伊洛丝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去乘坐一次白鸥号,她形容每一次坐上白鸥号都会感受到满足,那是圆满了人生价值的成就感,非常令人着迷,她希望这一份快乐自己的师兄也能感受到。
只是当下,她的师兄恐怕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此时他正为自己船票的问题而感到头疼。
“这是我的!开船前两个小时买到的。”有个身材略显臃肿,妆容浓厚的女士蛮横的占领了本属于林恩的单人房间,虽然只是个二等房间,但此刻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像是在竞争一间最豪华的,带有独立盥洗室的套房。
“这是我的,我朋友给我买的。”林恩将一张一模一样的船票递给检票员。
一个房间,两张一模一样的票,林恩没想到今天自己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这么快就成了船上被关注到的‘红人’。
没有一会,姗姗来迟的船长就为两人之间的决胜定下了胜负,林恩被判负,原因是他的船票放在阳光底下,没有蓝紫色相间的防伪图案。
无语的林恩现在只想掐死那个与自己接头的人,明明这艘船上就没有多少客人,从售票处买绝对能买上,但对方非要从不正常的途径里购买,也不知道他能从中免去多少的差价。
现在麻烦了,本来就不是真面目见面,如果对方此刻没有注意到这里,恐怕他一会就会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说起些不应该说的话,最后面前这个女人的性命还在不在也是未知数。
“先生,那您是暂时下船等候,还是临时补票呢?”
船长是个中年的男人,身材中等,身姿挺拔,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位非常体面的男人。
即使林恩是带着假票上船,他也没有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反而及时的提出意见,给予选择。
这比他一旁的副船长不知道优秀了多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林恩看到刚走掉的副船长正叫来了岸上巡逻的3个海警,看样子是想动用些不太和平的解决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