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大人”
教堂外的大草地上,维罗妮卡挑目望月,细看下有银白色的气流随着她的呼吸进出,细腻柔嫩的脸庞满是温柔。
此刻的她身穿隆重的红色礼服,礼服上以金线描刻出繁杂的神秘符号,这多出现在教堂的穹顶与某些只有教廷内部才能翻阅的隐秘书籍中,胸前垂下一件十字架形状的金色项链。
而这一切,在此刻都被清亮的银色淹没。
在她呼吸时,金色十字架随着节奏闪烁光芒,是压抑沉寂的夜幕蓝调下唯一的暖色,那被林恩曾感受为‘傍晚’的右眼如夕阳被晕染为红黄色,而她那烧焦、空洞的恶魔左眼眶中则平白出现银色的光辉。
身穿长白衣的奥利尔执事如黑夜中的影子,没有首尾的出现在身后,他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开口,打断了面前这位枢机主教每日例行的修炼时刻。
“埃尔维斯主教消失了,到现在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期间有向教堂运送肉和蔬菜的多辆马车进出,恐怕是那个时候...但您放心,我已经派出所有可信任的执事出去寻找,夏托里尼也不大,通向外界的渠道最近又被严格封控,我想大概很快就会有消息。”
维罗妮卡蓦然睁开眼睛,神色略有些凝重。
“他最后做了什么?”
“去了趟地堡,看方向是地牢,之后他与杰弗里神甫吃了晚餐,然后就消失了。”
“杰弗里?他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维罗妮卡挥手扫过胸前的十字架,笼罩整个东教堂的高耸壁障忽地撒下透明的力量,围绕两人合为一面没有缝隙的能量场墙壁。
不远处侍奉她的两位修女见此立即跪倒在地,将头埋在地上,不敢窥探丝毫。
“前天的夜晚,那时您正在休息,同样是第一时间前往了地牢方向,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离开,抱歉,埃尔维斯主教对于地牢的控制很是严格,所以我并未打探清楚其中隐秘。”
对此维罗妮卡也未追究什么,鲍德温是教宗亲自任命的地堡守护者,对于地堡有绝对的掌控权,如今能够允许自己的人被插入到地堡的个别地方已经是极大的妥协了,至于地牢...那是鲍德温的禁忌,甚至维罗妮卡在长久的拉扯中,逐渐发现那里也是教宗格雷斯.亚特伍德的禁忌,如人的羞耻部位般,鲍德温就是那个遮蔽羞耻的重要衣物。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奥利尔想了想,说起一件看起来不算相干的事情,在杰弗里神甫到达的前一天,埃尔维斯主教曾被鲍德温枢机主教呼唤到西恩教会附近的一套别墅。
“您知道的,鲍德温主教的哥哥住在那里。”
“快要死的废人。”维罗妮卡眼中露出讥诮与嘲讽的神色,看起来对于鲍德温主教的这位哥哥很是不屑的样子。
令奥利尔在意的是,在那天埃尔维斯回到东教堂时,其中一辆马车变得很重,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比出发前更加清晰深厚的车辙印记。
“看来地牢里迎来了某位‘大人物’,为了避开我重点放在西恩教堂的目光,所以直接带到了东教堂,我的眼睛底下;而就在刚刚,出于某些原因,又被带离了这里。”
奥利尔顿时恍然,“鲍德温主教亲自安排的任务,看来很是重要。”
维罗妮卡仅是短暂的思考就下定决心,“去找,不仅执事,派出所有可以信任的人,包括市政府、海警局的我们的人,一定要找到地牢里消失的人,就算得不到,也要知道是什么身份,因为什么被鲍德温看重,并要如此隐秘的处理这件事。”
她忽的低头,如古典油画中的智者那般神色忧郁的思考,在短暂的犹豫后,这位枢机主教像是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心。
维罗妮卡抬手从不远处修女手中摄取来属于她的羊皮卷,封面是一颗独眼,被周围突出的焦黑封皮碎屑所包围,好似是从火中取出的面貌。
书页翻动,其中翻书声如岩浆滚流,低缓、浑厚,令人不自觉心生不安。
下一刻,维罗妮卡周身大放光明,而在周身还未撤去的屏障影响下,包括她随身的两位修女,都仅只能看到她张开双臂的动作而已。
教辉官序列号第41,光明水占镜。
蓦然间,她周身光芒如被定格,化作真实的金色细丝,再挥袖聚拢一起,一面金色的椭圆镜悬于身前。
维罗妮卡屈指做敲门状,在镜子中央轻扣,霎时有形再化无形,凝实的镜子变成一小块无盛放器具的湖泊,边缘无规则向下垂下涟漪,寂静的水面光影翻动,渐渐有色彩凝为图像,有烈火与黑暗...等等物象渐次出现,以扭曲的状态反映着某些现实的规律。
同时在她的左眼眼眶部位,血肉翻动,传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在水镜中图像变化愈加快速,甚至快到以视力将要无法捕捉的某一瞬间,眼睛瞪到最大的维罗妮卡猛的挥动拳头砸在中间,伴随着细密的玻璃破碎声,魔法霎时解体消散,金色的细密光粒四处飞射,仅一会的时间就彻底在空中消弭无影。
她微微屈身,大口喘着粗气,斗大的汗珠从额头连成珠帘落下。
“不仅这样,你亲自去一趟西恩教堂,通过教堂外的隐秘联系渠道,通知艾文.乔布主教,重要时刻,要他方便行事,只要有把握能抓到地牢里出去的人,所造成的一切后果,我维罗妮卡.尤娜帮他承担,哪怕代价是我枢机主教的身份。”
维罗妮卡语气慎重,同时右眼中带着些许欣喜甚至兴奋。
艾文.乔布,维罗妮卡亲自培养出的主教,现为三辉教会留守在夏托里尼的主教之一,被教宗格雷斯安排在西恩教堂,与鲍德温一起主持西区教务,也是教宗用来权衡维罗妮卡和鲍德温之间牵制关系的绊线。
但对于这位学生,维罗妮卡却很少麻烦他,甚至大多数时候都还是自己单方面的支持他,极少向他索取什么,比如在西恩教堂的情报上,哪怕自己要在过程中多麻烦一些,也极少的会走他的便捷途径得到某些消息。
即使她清楚明白的知道整个三辉教会都清楚艾文.乔布就是她的人。
“艾文主教?您确定吗?”果然在听到艾文主教的名字时,奥利尔难以遏制他的惊讶,“可这样...”奥利尔话没有说完,他的身份不足以支持他在一位伟大的枢机主教面前说出‘张扬’这样不敬的单词。
“犹豫就会被牵制,活该被打压,鲍德温代表教宗意志主持教廷太久了,如果不是非常手段,以非常的时机出手,我们的反抗就一直只会是小水花而已,并且以后只会越难反抗;
以石子投湖只有涟漪,想要改变池塘的格局,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用更多的水淹了这里,或者用假山般巨大的石头隔断出新空间;
奥利尔,预言告诉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巨大机会,即使其中伴随非常的不确定,但正因为如此,这个机会才值得珍惜,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最好的刀,有的时候只能用一次,而这一次就恐怕足以致命,艾文.乔布就是这样的人,动用他,就是我下定最终决心的信号!”
得到维罗妮卡主教的坚定意见,奥利尔的身影蓦然如光与暗的交错,面前空间忽的裂开一道缝隙,他与其中逸散的白光蓦然在原地消失,
维罗妮卡.尤娜站在大草地上,抬高修长脖颈,远望西区方向,西恩教堂最高的钟塔上有昏黄色的白炽灯,那里也是夏托里尼第二高的地方,仅次于维尔拉昂庄园中的那座钟塔。
不知何时,另有一袭红色礼服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与刚走不久的奥利尔所站位置几乎重合。
“听了这么久,我以为你立即就会转身去给他去通风报信了,现在是怎么了?要和我谈条件吗?他可是你的老师,你的恩人,你如今地位与能力的给予者。”
维罗妮卡没有转身,只是小幅度的将双手藏在袖子里,在月光照耀下隐约有光滑的金属截面反射月光。
斯宾塞手里提着一束金色郁金香来到她身旁很是放松的盘腿坐下,向着她目光的方向远望。
良久后,他叹口气,“如果刚刚那一瞬间我离开了,你会怎样?拦住我吗?”
“我会将手刺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你留在这里。”维罗妮卡很是淡然的说起某些两人之间的隐秘关系。
“真是无赖的办法。”斯宾塞揪起手中郁金香的一片塞在嘴里,如暖阳般细润的郁金香花瓣在与口舌接触的瞬间霎时化作细密的无形流水被吞入肚中,他细细的品尝那定义为‘无’的味道。
“我不会去...但也不会帮你。”这个大男孩般的枢机主教很是纠结的放弃了选择,最终决定将自己暂时囚禁在这里。
在走上钟塔前,他对身旁曾经差点,仅差一点就成为他妻子的维罗妮卡说:
“格雷斯.亚特伍德教宗的计划不会因为你在权势上打败了他的代言人而停下,实力为一切,鲍德温的倒下,只意味着你将要在教宗的计划将要到达**的时刻同时与教宗本人为敌,他不会在乎,最多只会觉得麻烦而已;
同时你也不可能真正的背叛他与三辉教会,因为‘联系’所以你只能与他与我们站在一起,如果计划失败,即使是因为你的原因,他们也不会宽恕你,你将和战败的我们一起聆听悲惨的命运。”
在亲眼见到斯宾塞走上钟塔,走上她在东教堂唯一一个能全部控制的建筑里后,维罗妮卡很是悲泣的叹息一声,喃喃自语:“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不能让你们成功,因为代价是我们曾经为之妥协的所有理想。”
此刻教堂外几公里外的地方,3阶使徒,身为三辉教会执事的奥利尔被特里斯特像抓小猫一样提溜着脖子全身动弹不得。
老基恩、莫里斯.朗文和特里斯特三人一起出手,在他扯碎空间现身的瞬间将他抓住。
烧急火的林恩甚至对他没有例行的,循序渐进的拷问,就直接将灵线扎入他的灵魂中,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四叶草的诸位同伴,也许他还会收敛,但今天在这里的,是共用一个马桶尿了三年的兄弟,所以只要不是自己失控,就百无禁忌!
在极致的痛苦中,奥利尔很快将事情交代清楚,听到奥利尔的猜测,林恩脚下忽的一软就瘫在老基恩的怀里,他的灵剧烈颤抖,仿佛将有一件难以想象的恐怖事情将要降临在姐姐与母亲的命运中。
要晚了...也许真的要晚了...他一直重复这句话,有关郁金香的地方都被紧紧盯住,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回来,而距离埃尔维斯与杰弗里离开东教堂已经有两个小时过去了,恐怕那11个地点没有一个是对的。
“也许还不晚。”尚有理智的艾尔莎凑到他耳旁,说了个字母,“B。”
林恩的眼睛霎时有些回暖,是啊,自己真是疯了,一直想着借助夏托里尼熟人的力量,却忘记了自己本身有的某些强大关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皮埃尔.休斯顿先生还在夏托里尼,除了他,距离这里很远的各位书友们,说不定都各有神通,能帮自己找到姐姐她们。
林恩颤抖的爬上马车,艾尔莎紧随其后,并将门窗封死,交代老基恩他们千万要保护好马车,一定不能打开,虽然不知道林恩要做什么,但特里斯特亲自接过马车的缰绳,缓慢的让马车移动起来,老基恩、莫朗文伴随左右。
红封契翻开,林恩用颤抖的手操控羽毛笔呼唤B先生。
灰白的世界出现在二人眼前,灵魂随即扭曲,视线中色块被拉直,然后重组。
在幽灵船的甲板上,两人悠悠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