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了车的尤里乌斯正巧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的腰蓦然就低了下去,默不作声的来到窗边,接过佩奇递来的茶水一口口的品尝。
两个士兵则是带着司机走到后面一节的车厢里去,这趟列车一共有两节车厢,首尾两个车头。
忽然,茶杯碎裂,碎片向四周飞射,车厢里传来‘啪’的一声枪响。
林恩目光呆滞,缓缓转头,他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尤里乌斯,额角吊起,眼神凶厉,手中枪管还吞吐着一缕细小白烟。
他又转回头,面对面的亨利.罗宾斯此刻面色苍白,倒在双人座的软椅上哀嚎不止,子弹从他肩胛骨的位置斜着穿过,尤里乌斯将位置把握的很准,这个位置谈不上会出人命,但也绝对够他喝一壶大的了。
一旁的伯纳尔德.修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让他这位自诩为大有前途的海盗自觉很是丢人,但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一股自己从未拥有过的浓重杀气,仿佛是要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以砍刀分尸百份一般。
这一枪后,尤里乌斯将左轮搁置在桌角,转而望向窗户外的夜幕,一夜无话。
在车厢里出现各种变故的时候,后面一节列车中的工作人员已经将轨道清理出来,并换上了新的轨道部分。
林恩偶然的注意到他们在安装新轨时好像有什么特定的规律,十几块轨道部分按照一定的规律拼装在一起,这也让他想起刚刚亨利.罗宾斯提到的,关于‘轨道的秘密’的事情,又联想到这个计划的初代成员中可是有尤里乌斯这个炼金术师,林恩好像抓住了什么。
魔纹...他的目光顺着轨道一直向黑暗中望去,难道这些轨道的秘密就是其中的魔纹图案所带来的效果吗,很有可能。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两节车厢分开,各自由不同方向的车头牵引离开,柯克上校仅带回了格罗弗先生背回来的那具爬犁上的那些人而已。
伯纳尔德.修与亨利.罗宾斯都会被四叶草押送至夏托里尼,还有苦难安妮号的大副莫尔.巴顿,这也是交通部大臣,福特.艾伯特先生的意思,其中不乏有避嫌的意思,现在夏托里尼和宁静岛都是风暴的中心,所以一切的行动都会受到无数人的关注,按照有前例的流程做事才能保证不出错;
至于这样做带来的结果是对与错,好的还是坏的,都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已经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可以考虑的问题,即使他位高权重,也因此,才更要按照规矩做事。
列车静悄悄的,尤里乌斯眼神邃远,佩奇.普斯曼与蒂娜在安静的下棋,好打发这段无聊的时光。
林恩则是无聊的与伯纳尔德.修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边,无聊的看着本神话传说的故事书。
突然,他感觉自己脚背被压了下,抬起头,伯纳尔德正在悄悄的引起他注意。
“喂...喂...”
林恩翻了个白眼,用力还了一脚,痛的对方几乎要跳起来,“有话就说,一车的使徒,谁听不见你说话啊。”
“你...不是女神号的船员吗?”
“有问题?”
“那你现在这是?”
林恩取出自己的证件撂在桌上,还贴心的帮他打开,身份、职务一览无余。
国防部—圣骑士团下属—四叶草行动小组—组员—林恩
伯纳尔德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下意识扫了眼车厢里众人,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当下所处的环境是如何的糟糕了,不...是糟糕透了!
这就对了嘛!能轻松拿下自己这个四阶使徒的5阶使徒,怎么会没有个吓死人的来历。
“可你不是一直是...”
“海盗太危险,家里人觉得没有安全,就换职业了,有问题?”
“呵...呵呵...”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心情的伯纳尔德表情复杂,哭笑不得。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
海盗啊!你曾经是海盗啊!那是什么身份?是十恶不赦,是与法律站在了对立面的逃犯!而你现在是什么?
政府官员!是海盗的对立面!一个逃犯转身变成了治安官,还是权利非常大的特殊治安官...这世界是疯了吗?!
“我很好奇,你也不是十团,手下也乌七八糟的,教会怎么能看上你呢?”
“教会?什么教会?”伯纳尔德忽然愣了下。
这同时也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除了尤里乌斯外,众人都是露出不解的神色,亚历山大先生站起身坐在林恩身旁,一场简单的审讯就这样展开。
“命令你潜伏在宁静岛上并随时准备救走亨利.罗宾斯的是谁?或者是哪个势力?”
潜伏?林恩注意到这个字眼,原来自己之前在宁静岛上处理了的帕特里克并不是唯一的一个潜伏者,那个家伙来自一日船团,那他呢?说起来自己之前也在宁静岛上呆了段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他也没有发现自己...难道是自己离开后才潜伏进来的?
可这段时间柯克上校对于岛屿的封锁监控更是全面,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一个外来的人。
亚历山大先生好像看出了林恩的疑虑,“他潜伏的方式很是特殊,可以隐藏在人的影子里,之前亨利.罗宾斯离开了次宁静岛,就是那时候带着他潜伏到了基地里。”
这样一说林恩瞬间就想起来了,亨利.罗宾斯离开的那次还是和自己一起,当时他暂时的充当起司机的身份。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呵”佩奇不自觉笑出声,不由压着嘴角说道:“这就很有意思了,原本我们只是锁定了一栋三层楼而已,想着藏在暗处等待某个会来接他的人,没想到这位想法天马行空的天才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想到了怂恿亨利.罗宾斯强闯宁静岛海上列车关卡,开着列车逃跑的方式;
这也当然在他走出小楼的时候就被我们盯上,最后在月台的关卡,与值夜士兵发生冲突时,伯纳尔德从亨利的影子里突然出现想要下手的时候被亚历山大先生抓住,说起来,当看到影子里忽然出现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回归正题,面对亚历山大先生的提问,伯纳尔德拿出了他曾经在水鬼酒吧赖账林恩的手段,一问三不知,用各种没有由头的垃圾话搪塞问题。
但这些,无疑对于四叶草小组都是些见多了的小问题。
亚历山大转而看向林恩,“柯克那边有消息说蛮狮号在不久前曾出现在白洋溪地群岛,看起来这位船长似乎有意的与自己的船远离巴哈群岛,很在意啊...你明天能帮我借女神号的情报渠道收集到有关蛮狮号最近的详细情报吗?”
林恩想了想,白洋溪地群岛...“明天中午吧,我需要把机器调试一下。”
女神号出事时,邓普西靠着亚尔维斯.尼赫迈亚送给他的宝石,将一切重要的资料以及电报机都保存了下来,但无疑女神号的事情已经被传播出去,此时没有人可以肯定林恩布下的那些情报网络是否还安全,掌握对应频段的人是否还忠诚于奥雷利亚诺这个身份,因此林恩在与第二商议后,决定暂时将电报机的某些频段保持静默。
但有些人还是可以相信的,其中有谁林恩再清楚不过,恰巧就有个人一直在白洋溪地群岛,能力更是不弱,想要得到一个小小的蛮狮号的情报,还是很简单的,关键时候对付一个失去了四阶使徒船长的蛮狮号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两人的一问一答不禁让伯纳尔德心里忽然慌乱起来,女神号的情报系统在祭司海上谁没听说过?本来以为黄金女神号出这样大的事情,那些情报网络恐怕也会受到波及,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但随即,伯纳尔德又坦然的依靠在软背上,他忽然想通了几件事,1.他林恩曾经也就是女神号上一个小小的普通船员而已,现在又离开了女神号,凭什么还能借用这些情报网络;
2.就是让他们找到了蛮狮号又能怎样呢?自己定下的几个隐藏地点里没有一个是在奥斯汀王国内,那是奥斯汀王国触碰不到的地方,除非自己愿意,否则自己没什么把柄能被用来要挟自己的。
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除了一艘船外没有父母爱人什么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尤其对于一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男人来说。
林恩露出一抹笑容,说了句:“不用着急表态,明天自有结果。”
列车直到第二天凌晨,距离太阳升起仅有一两个小时的时候到达夏托里尼。
安德烈的手下已经如前天出发时那样封锁了车站,并亲自送来了几个黑色的蒙面头套。
他亲自为亨利.罗宾斯戴上了头套,还仔细的打量了下对方,这才转而看向亚历山大,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我都听说了,克里夫恩那边这一晚动静很大,柯克上校被某位大臣在电报里大骂了一通,丝毫没有留面子,看起来基地机密泄露的事情所造成的风暴还只是一个开始。
但也有不好消息中的好消息,汤姆教授为柯克上校说了话,透露最重要的机密还被保存在一些人的脑子里,没有详细的文件记录,所以海上列车工程想要复刻,暂时还不太可能。”
“是与轨道有关的魔纹吗?”林恩忍不住插话到。
安德烈诧异的看了眼他,随即想起自己刚知道不久的林恩与汤姆教授之间的关系。
招呼手下将罪犯们压上囚车,然后关上列车门后,才继续这个话题,此时列车里仅有四叶草小组的众人以及他安德烈一个外人而已。
有些话即使在自己地盘的海警局也不太好说。
出于林恩复杂的身份,他也就没有隐瞒,“是,这部分机密尤其重要,相关的完整文本恐怕已经被销毁了。”
一直依靠在窗户的尤里乌斯忽然开口,“没有,这么大的工程怎么会不留下重要的完整资料呢,只是完整的这部分内容都被保存到了克里夫恩,至于轨道...那是工程里唯一一个不在宁静岛上制造的部分,而是分别由几个分散在不同地方的作坊所制作出的东西,宁静岛负责拼装而已。”
将一个完整的魔纹解开,分别铭刻在一段段轨道上,最后拼接在一起...这办法不错啊,真是防盗的不二好方法。
看见林恩很是欣赏的表情,尤里乌斯也不由露出一抹笑容,自卖自夸道:“厉害吧,这办法还是我想到的呢,也因为这件事,我才第一个离开了宁静岛...不,是第二个,第一个已经死了。”
他想到什么,忽然变得颓然。
“这并不意外。”亚历山大先生对柯克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他更在意一些实际的事情,“有关柯克的事情最近多注意下,尤其他的身份和权利。”
安德烈皱起眉头:“不会吧?毕竟他经营这里这么长的时间,这种关键时刻恐怕没有人会想来这里给自己找麻烦的吧?”
“说不定,克里夫恩的权利舞台上什么时候缺走悬崖钢丝的疯子?三派斗争到今天,已经是有些不可控的趋势...”亚历山大顿了下,略有顾虑的说了些不搭调的事情,“海上列车计划虽然是事关王国未来利益的大计划,但对于某些更看重自己前途的人而言,牺牲这个计划换来权利也不是没有可能。
风浪越大,危险也更大,但海水越浑,利益也就越大的迷人,安德烈,海上列车计划是当初国王继位后不久亲自点名的计划,无论三派怎么斗争,都别忘了已经手握权柄的国王才是能裁定一切的大王,即使这个计划最终落得一个最糟糕的下场,也不会比得罪了国王这件事更糟了。”
安德烈心神巨震,他清楚知道,亚历山大这也是在警告自己,别被一时的利益许诺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