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瞳已经很久没有自己一早便起来敲顾靳澂的门过，此番望着那扇微微阖着的门，居然有些下不去手。
这么早打扰顾大人，是不是不太好？
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里面已然悠悠传来一声：“还杵在那儿作甚。”
声音还透着些沙哑，明显也是起了不大多会的，温瞳边推着门边就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浮现出顾大人皱着眉头托着书卷让自己进来的模样。
顾靳澂肩上披着件外赏，眉眼不似平时般冷峻，只略略平淡的舒展着。在温瞳转身阖上门时抬了眼，见那白色身影转过来，复又轻飘飘放下。
“大人在看什么？”
温姑娘乖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身前便推过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新茶，小心的捧着喝了口，轻声问道。
“这是一早杭晟差人送过来的，里面写了杜若这些日子在杭府服用的所有药材和药商出处。”说着，顾靳澂将手里的一摞纸递到了她手边，抬眸看过去时眼里就微微带了些笑意，“你看看。”
温瞳放下茶盏接了纸张来，杜若昏迷近三月有余，每日却都有服食的汤药，记录详实明细，看来杭晟对她的安危十分上心。
杭晟一片痴心，却也不是个傻子。
他也不相信那些鬼怪之说，这么久以来，他不是没有求过医，诊过脉。只是那些大夫们无一例外都看不出杜若究竟是何原因这般昏迷不醒，也究竟是何原因脸上生出这样一块可怕的黑斑，只说她身虚体弱，气血不调。
他没有办法让她脸上的黑斑消失，也没有办法让她醒过来，唯有用药替她补着，让他一直这样睡着一般安静的躺着。
抱着这样一丝希望，等着某一日，她忽然醒过来。
杭晟选用的这些药材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温瞳一一看过去，跳不出一丝半点的毛病来。不过她并不敢轻易下定论，单独拆开看这些药材都不是什么毒物，但她也知晓是药三分毒，有些看似没什么危害的药物碰到了一起，那便成了剧毒。
“看出什么了吗？”顾靳澂垂了垂抓在手里的另一边书信，问道。
温瞳老老实实摇头，虽然心中有疑惑，却倒也真的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求助看起来老神在在的顾大人。
“顾大人看出些什么了吗？”
顾靳澂信手将书信卷了个卷儿，半点不疼的敲了敲温瞳的脑袋瓜子，笑容里就带了那么点不怀好意。
“你猜。”
温瞳吞回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骂娘，摸了摸自己的胆子，还是决定咬着牙保持最后的微笑。
顾大人眼底的笑意更甚，食指点了点桌上散落的纸张，低声道：“这些不过是必要的步骤手段，我们只是局外人，就算这药单子当真有甚毛病，也不是我这几眼能看出来的，这自然要给知道实情的人看，才知晓这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说着，拿开了肩上披着的外衫，不待温瞳弄清楚究竟有何玄虚，便继续道：“走吧，此刻杭夫人大约也醒了。有些话还是要与她问上一问。”
“哦，知道了大人。”温姑娘摸了摸鼻子，抓起桌上的一摞纸，跟上退了们出去的顾靳澂。
大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首座上空着，显然是为了等顾靳澂过来。
杭晟一身便衣脸色有些颓唐的坐在左侧，后边跟着看着脸色也相当不好的杭夫人。
右边则坐着面色带笑的司徒玖，沉闷的大厅里唯有他给人一种安心的暖意，瞧见他微微招手，温瞳笑嘻嘻的便坐到了他手边。
顾靳澂没少微微一跳，状似对司徒玖隐藏在笑容里的挑衅视而不见，静静地坐在了郑重的太师椅上，习惯性的像侧面倾了倾。望下去的神色自然带了些严苛。
“杭大人，令夫人今日可清醒了？”
杭晟有些尴尬得握了握拳，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身后坐着的女人，道：“下官已经同她说过，在大人面前切莫装疯卖傻。”
听到装疯卖傻四字，杭夫人神色一变，作势要发作，可抬头看了看正襟危坐着的顾靳澂，又偃旗息鼓。
顾靳澂略略点头，转眼瞥了瞥坐在另一边的温瞳。
温瞳且走且疑的将手里的一摞纸递到了杭夫人的手中，抬眼望了望不知卖什么关子的顾靳澂。
“杭夫人，这是杜若姑娘这些时日的药单子，请你过目。”顾靳澂不说话，温瞳不确定的替他开了口，却也没听顾大人有什么异议。
这药单子为何要给杭夫人看呢，是怀疑她下毒？可在杭府里对杜若动手，也太不合适了吧。
杭夫人接过药单子，初看时眉头便皱起来，不待看完就将那一摞纸毫不客气的甩在了地上，铁青着脸色望着上面的顾靳澂。
“大人这是何意，那贱人每天进补些什么药材我早就知道，杭晟可着紧她，府里早就接来了几位大夫专门为她开药诊治，吩咐丫鬟天天照顾她喂药我也早就知道。我可不像她会医懂药，若我要害她，何必从这里下手。”
上面坐着的顾靳澂面色平静，对于杭夫人的这一番话似乎早有准备，倒是温瞳望着杭夫人的面色若有所思。
昨日她疯疯癫癫的叫人看不真切，今天清醒着看起来，倒也是个佳人。只不过面相上看起来就是个比较苛刻凶狠的女人。
“那你觉得这药单子里的药材，如何？”顾靳澂似乎对杭夫人带着些不满与质问的话语视而不见，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只这么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