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澂依稀记得,萧徵年比萧徵钦大了四岁,皇后嫡出的大皇子,血统最正的皇朝继承者,甫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享受着无尽的尊贵。
大皇子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等到他能清楚记事的时候,已然是萧徵年近十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萧徵钦也刚刚长大些,却比十岁的萧徵年胆子大得多,调皮捣蛋没的说,偏偏还生的好看,让人不敢轻视。
萧徵年性格十分粘人软濡,甚至可以说是软弱。身为太子却并没有自己是一个太子的自觉。别人凶一点他就害怕。
所以小时候没少受那些皇家少年们的欺负。偏偏他还不喜告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一切到了萧徵钦长大的时候,就变得不一样了。
萧徵钦的性格很强势,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且性格十分的计较,从小就洁癖严重,脾气也大得很,拉下脸来的时候当真有着几分皇后年轻时候的不二威仪。
不过,他对于自己这个从小性格软弱的大哥却是很好的。
出生皇家,不论从小再怎么金尊玉贵,骨子里也是异常孤独的。但是他家的这位大哥,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喜欢粘着这位长得十分漂亮的弟弟。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一股脑儿塞过去,被弟弟整了回头还继续屁颠屁颠的跟过去。
因此萧徵钦人前一直都是一副相当嫌弃自家大哥的模样,见到了恨不得上去踹两脚的那种嫌弃。
但顾靳澂知道,萧徵钦这个人情绪很少外露,对萧徵年有这番的举动,正是因为他真的将他当做亲人看待,所以才会放的这般开。
那时候,若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了萧徵年,第一个冲上去就是萧徵钦。
这个人是个狠较色,被他逮到就一定会治的那人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触犯天家威严。
每回教训完了外人,就转身开始教训自己的大哥。
诸如:
“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身份尊贵,这些人若是触犯了你,你大可以拿出威严来喝退他们,不必这般避让。”
亦或是更直接的批评:“大哥,你是太子,你若是再这么软弱,父皇母后又该训你话了。”
萧徵年安稳坐着太子位直到今天,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萧徵钦。
朝堂上很少有人争得过萧徵钦,一切有关于太子无威严的话,都被他以:
“天子尚在,为何不懂得避让锋芒谦虚恭敬?”
这话说的实在太好,他的亲爹皇帝陛下尚且壮年,还能稳坐皇位好些时候太子只要不蠢不做坏事,善良一点有何妨?
再说了,皇帝陛下那肯定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听到小儿子这般护着大儿子,心里也是得意的很,遂每回都是那些心里有着小九九的官员被训得狗血淋头,完了还被萧徵钦冷眼瞧过。
萧徵钦内内外外都护着萧徵年,这么多年来萧徵年也没有出现过特别反感太子之位的时候,但总是时不时的和自己亲爹皇帝陛下悄悄打商量:
“那个,父皇啊,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实在是软弱到没有存在感,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陛下懒得抬头,懒懒道:“有话就说,不当讲还讲他作甚。”
萧徵年吃了瘪,有些委屈,但依旧缓缓的靠近,试探的开口:“父皇啊,我真的不适合做太子啊,我觉得阿钦实在比我适合太多了。您……要不罢了我?”
皇帝陛下批阅奏折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上。
御书房一片静默。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守门宫人们第若干次瞧见他们的太子殿下被皇帝陛下再再再再一次叉了出来。
想到这里,顾靳澂已经大概有了思考,但皇位一事,即使在现今没有夺嫡之争的情况下,依旧不能随意判断开口。
他衣衫轻微的撩了撩,站起了身子严正道:“太子之位的去向,臣不好妄加判断。”
皇帝陛下瞧见自己最信任的爱卿这一幅闭口不谈的严谨模样,颇有些泄气,真是,谁要你打太极把皮球推回来给朕了!
“阿钦也来找过朕了,他的意思是他对太子之位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愿意一直辅佐自己的大哥。这些朕都知道,这么多年朕一直看在眼里。
但是这一回老大闹得太凶了,饭也不肯吃,真是不知道气谁呢!一定要把太子之位让给阿钦,坚持认为太子之位在他手上远不如给阿钦更有助益。”
想了想,文德帝又头疼地补充道:“况且啊,这太子妃的选举之事一直被拖到了现在,若是将太子之位让给阿钦,照阿钦这个臭脾气,朕,朕上哪儿给他找一个如意媳妇来!”
顾靳澂见文德帝似乎是当真有考虑将太子之位转交给萧徵钦的打算,心里也有些计算。
萧徵钦若当真做了太子,他的太子妃之位,必然是一块肥肉,人人都想要。
不过……若太子妃的位置是那个人的,那现在面对的这些所有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陛下,臣大胆直言,这太子之位,若陛下觉得可换,臣认为,可尽早易主。”
文德帝点点头,又拍了拍顾靳澂的肩,宽慰他道:“爱卿莫要想太多,还有右相女儿一事,等林将军这事查清之后,你还是要快些解决。朕的天下一直太太平平,最近起了这么些个幺蛾子,着实头疼,难为……你了啊。”
顾靳澂拒绝皇帝陛下的体贴关怀,只默默后退一步,低首道:“这是臣分内之时,臣定当竭尽全力。”
等到同文德帝一番交谈完毕,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顾靳澂捏了捏眉心,这接连几天的赶路,已经半月不曾好好休息,眼下还有林将军中毒之事还未解决,还得快些赶回六扇门。
也去看看那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这回受了伤就要收敛些了吧。
此时六扇门内,风无痕正百无聊赖的四处转悠着,想尽一切方法逗他的瞳哥陪他说说话,然而温姑娘这回认真的紧。
无言有些无奈的看着温瞳,自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看那碗并无中毒异常颜色的血,都不曾移动过,除了偶尔的几声嘀咕,就好像是定住了一般。
唉,这里头就是人的血啊,这么看,又不会看出花儿来……
而温瞳则是因为上次萨沙的事件,加上在方家见识到了用血养花后,觉得再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无言看着天色已经晚了,顾大人大约要从宫中回来了,正要提醒温瞳可以准备吃饭休息了,这俩天赶路下来,铁人都要受不住。
正要开口,却突然见那边的温瞳忽然之间跳了起来,继而更加专心的恨不得贴在碗边边上的看着。
“这,这碗里有东西!”温瞳忽然之间一声尖叫,惊得无言愣住。
“瞳瞳,你说什么?”
刚刚踏进大厅的顾靳澂,冷清的声音立时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