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有些冷,上元节的那天更是下着雪。
林晚清裹着厚厚的毛绒貂皮披风,手上揣着个大大的暖壶,和教养嬷嬷说了好些时候,才终于走出了林府的大门。
才走没几步,林晚清感觉前面的灯光下有人,扒拉开帽檐,方才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萧徵钦。
林晚清下意识的笑了起来,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阿清。”萧徵钦微微笑起来,方才身上那股子戾气一下子消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用着已经变了的低沉嗓音说道:
“半月不见,阿清似乎,又长高了些。”
林晚清努努嘴,抬起头才看得清萧徵钦的脸,道:“唉,你叫错阿清了。应该是‘阿钦’又高了才是,我以前可是比你爱不了多少的,”
萧徵钦被她逗笑,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总会被人叫错,分不清到底是“阿清”还是“阿钦”,所以他们若是呆在一起,林晚清还是习惯叫殿下。
他也有说过直接唤名字就好,林晚清却是怕被教养嬷嬷听见又要生气还着急。
她总说自己多么多么的不听话,多么多么的让教养嬷嬷头疼,能生新的地方就省省心罢。他也便不再强求,只随她去了。
反正她对他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体现出他是“殿下”的特权。
“罢了,我也不和矮个子争论了,省的又说我欺负你,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林晚清望着雪地上印着的脚印,觉得很好玩,这么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也觉得十分好玩。
萧徵钦默默看着,只稍微放满了脚步,好让她边玩边跟着。
林晚清觉着今儿的晋王殿下话有些少。虽说平日里他的话也不多,不过这种时候萧徵钦往往会同她说一些朝中的趣事,多数情况下都会发挥他的毒蛇能力将那些老顽固一一吐槽一番。或者是顾靳澂遇到的珍奇的案件,甚至是她家老爹在朝堂上差点一拳打在了督查御史的脑袋上这样的事。
今儿好像都没怎么开口啊。
她心里有些奇怪,正要开口的时候,两人已然走到了酒楼门口。
两人依旧是在从前常坐的那个小厢房,靠着窗边,能感受的外面透着冷意的灯光。
屋内很温暖,似乎已经是提前点好了火炭,暖融融的灯光下,仿佛同外面是两个世界。脱下厚重的披风,林晚清瞬间就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萧徵钦记得林晚清爱吃的几个菜,便接着点了好些酒。
“阿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就要见不到我了。”
萧徵钦给自己倒满了杯酒,接着又给林晚清面前那一杯倒满,放下酒杯的同时出声道。
林晚清愣愣的抬头,有些不解,怎么突然就说这样的话?
“怎么了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萧徵钦见她忽然一副有些着急的样子,心里蓦的安定了些。
“无甚,你不需要太担心,不是什么很严重危险的事,不过是要外出段时间罢了。我只是,比较放心不下你。靳澂从来也都不是个闲人,怕也是分不出太多时间照顾你……”
说着,萧徵钦突然停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喝了杯中的酒,挑眉道:“不过这些可能是我想多了,你可是阿清,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我只是……
皱了皱眉,“还是喝酒吧。”
林晚清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什么,被萧徵钦左一句右一句坑蒙拐骗,不自觉的,就有些醉了。
她的酒量还是很好的,这回倒是醉的快。
这再喝多了回头不是得给教养嬷嬷关上好几天不让出门?
林晚清记挂着萧徵钦说的要出远门的事,想着到时候送一送他,自己还是要保证行动自由的,就是误了时辰也不好不是?
林姑娘想到的方法,自然就是装醉装睡。
嘟囔着我头晕了顺势就“啪嗒”一声倒在了桌子上。本就裹得毛茸茸的林姑娘趴在桌子上,也不觉得硌人,但是挺舒服。
萧徵钦摇了摇头,伸手推推她,笑道:“阿清,你今儿怎么醉的这么快,莫不是装的吧?”
林晚清哪儿能回答他啊,装醉自然要装的像样些,否则被拆穿了,自己的小九九还不都给暴露了?!
萧徵钦又轻轻推了她会,见她没动静,似乎自己又到一旁喝酒去了。
就在林晚清当真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又听见一声:
“阿清。”
林晚清差点就出声应了,好在萧徵钦又自顾自说了起来,阻止了她即将要蹦出来的音节。
“其实三年前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练武校场。早在之前的宫廷宴会,包括去将军府做客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你。
我从小脾气就很怪,也只有靳澂那个怪人同我玩在一起。可能因为相貌的问题,喜欢我的人好像都忽视了我的怪脾气,可是一旦我说了什么让她们不高兴的话,她们好像就非常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嘴巴坏,那时候你第一次见我,我也没说什么好听的话。
我原想着,那些人不过都是冲着我的相貌来的罢了,那我就把我的缺点暴露出来,那么这样,他们还会像之前那样,用毫无芥蒂的表情同我说话吗?
不过,你好像是个例外,阿清。我没想到,你会用那种,我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来表达你对我说的那句话的否认。”
说着,萧徵钦似乎是笑了起来。
“靳澂一直说我是个受虐狂,偏偏要被人打一下才觉得心里爽快。想了想,我似乎是因为这个,觉得你不一样,但是,发现自己喜欢你,却不是因为这个。”
林晚清心里蓦的一震,保持着睡着的姿势,更加不敢动,生怕一个动静就被他察觉。
“宴会见到你的那一次,你看起来冷冰冰的,也笨手笨脚的,什么礼仪也不懂,一个人坐着,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不感兴趣也不上心的模样。
可是后来见着你,无论是在练武校场还是面对教养嬷嬷,无论是自己喜欢的还是不是那么喜欢的,都能用心认真的学习。我的心里,忽然就觉得很安稳。
那时候我就觉得阿清你,就像一只桀骜的鹰,是无论什么,只要自己应该做的,就一定会倾力相待的骄傲姑娘。”
“阿清,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会站在别人背后接受庇护的人,总有一天你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片世界。
我也从来不喜欢默不作声站在背后的人。阿清,我希望我们两个,此生都能并肩而立,我萧徵钦身边的那个位置,无论处于何处何时,都只是你。
不是和靳澂那般并肩而立的好兄弟,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晚清闭着眼睛,强做着镇定,心里却翻滚过一波又一浪的慌张。
她……她还不曾想过,想过喜欢……更不曾想到过,这一辈子的事。
“傻瓜,居然睡着了。
如果早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我,恩……好像我也还是会毒蛇你。有时候你被我惹生气了,却拿不出反驳的言论,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看着就开心得紧。”萧徵钦抚了抚她的头,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低沉着穿透她的心口。
那喝下的酒,就在那儿一遍遍,灼烧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