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宵禁还没开始，姜子夜独自朝着小道行进，半个时辰内到了杨府门口。
约莫估算着时间，还有半时辰就是宵禁了。
因为上次黑衣人当街行凶，衙门紧急开了宵禁，什么时候开启，犹未可知。
即便是杨万山这样的大人物，到了这个点儿，也是不敢贸然在街上乱逛的。
“咚”。“咚”、“咚”——
姜子夜握着狮子嘴里的环形，重重地撞在朱红色的大门上。
稍微退步候了会儿，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了。
从里面探出个小脑袋，所有看了看，发现姜子夜时，他恍然道：“原来是姜公子。”
“小哥。”姜子夜见礼，上次接待的就是这下人，也算是混了个熟脸。
他见礼后，说明了来意。
下人稍稍思忖后，说道：“请公子进来吧，老爷这会儿正在书房。”
他把姜子夜引了进去，穿过长廊后，遇见了刚从书房送茶回来的丫鬟。
简单说明过后，那下人便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托，后面的路，便是由丫鬟带过去了。
一路上，丫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带路，等到了书房门口，她才微微躬身，说道；“老爷，姜公子到了。”
书房里俨然烛火明亮，就见那窗户上的剪影急匆匆地活动，没多久，那门便是打开了。
入了夜，杨万山穿得也很随性，内里是一套素白的衣服，外面披着白日的长衫，见到姜子夜时，满脸笑呵呵的。
他急忙上前抓住姜子夜的手腕，容不得他开口，便率先说道：“来来来，我今日得了一幅好字，你可得看看。”
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传来他吩咐丫鬟的声音。
“去准备些点心送来，我和姜小友要畅谈。”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高兴，大概是见识到了上次姜子夜的施展，所以才会如此。在他的眼里，姜子夜的计谋也算是不凡了，只不过他很惋惜，如果姜子夜这番本事用在朝堂，用在战场上，是不是会更好？也许，会重现当年姜太祖威名？
不过，他没有说这些事或者想法。
一来、姜子夜不是姜太祖，没有怀天下之心，这一点从他的谋算中就能窥见一二，要是真为旁人考虑，那些因炒房炒地而破产的商户，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二来、这事情强求不得，姜子夜这人吧，诗才极好，商才绝顶，但这都是他自己愿意去发挥的领域，要是强迫他进入庙堂战场，说不得就是凤凰成乌鸡，这一辈子就毁了。
进了屋，姜子夜便感觉浓浓的书香氛围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太多华贵的摆件或是装饰，全都是字画典籍等，是真正充斥着底蕴气息的大儒书房。
姜子夜前世也有书房，但说真的，没有几本书是真正翻到破烂的程度。
但是杨万山这里不同，入门的左右两边就是正方形的书架，左右各四个，上面的书全都翻到破烂且发黄。
这里的每本书，起码被翻阅不下十次，否则很难有这样的效果。
它们的破烂是时间导致的，但更是因为承载了一代大儒的解答，说是瑰宝也不为过。
毕竟，书画传千年不足为奇，但里面的学识若能传千年，那才是真的厉害。
最关键的是那些冒头的小书签也有标注，有些书角或许是打扫的时候没注意，有些扬起，能瞧见满满当当的批注。
姜子夜感慨，杨万山不愧是两朝元老，文坛大儒，学识饱满的可怕，和这样的人交集，多少有点自惭形秽。
这是自信心不够，但更是因为在学识，学问的不足。
姜子夜自问，如果是自己，未必有耐心把一本书翻上七遍。
前世今生加起来看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志怪小说，但那也是有兴趣的基础上，三遍是极限。
到了齐腰的桌前，笔架上整齐摆放着狼毫笔，一旁挂着的也都是样式不同的毛笔，连竹子做的也有。
桌面很整洁，这倒是让姜子夜汗颜。
自己的桌子和这里比起来，完全就是垃圾堆，什么都有，而且很杂。
正中间，则摆着杨万山说的字，题着‘浩**江山’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是北朝小篆。
姜子夜摸了摸下巴，又蹲下来背光看了看宣纸，试探着问道：“你自己写的？”
“瞎说，这是我一朋友送来的，书圣丘山的真迹。”杨阁老笑道。
对于这字，他很满意，如果不是丘山太过难寻，他肯定会和丘山把酒言欢，畅谈古今。
然而，姜子夜却不认识丘山，不过他知道书圣。
沉吟着想了想，他说道：“我也知道一个书圣，他写的字，刚柔并济，方圆结合，严谨潇洒。”
“哦？”杨万山有些诧异，道：“不知你认识那书圣，如今身在何处？”
姜子夜一听，蹙着眉，说道：“合着你们的书圣，不止一个？”
“书生，诗圣，诗仙，谁说得清？都是旁人给的罢了，既然小友都说那友人是书生，那便是了。”杨万山直言不讳，直抒胸臆，坦**道：“小友诗才超绝，你都能尊他书圣，岂能有假？若是小友哪日有空，当真是要引荐一番。”
“不巧，他前几年去世了。”姜子夜汗颜。
这玩意儿上哪给你找？都不是一个世界了，而且，就算是一个世界，王羲之那样的大佬，也不是想请就请的。
总不能下了阴曹，和阎罗爷递支烟，打着哈哈说：“您老行个方便，让我见见王羲之呗？”
听到姜子夜这般说，杨万山叹了口气，觉得可惜。
随后，两人的话题又说回到了这幅字上。
拍马屁，是门学问，拍好了就是故事，拍不好就是故事。
恰好的是，姜子夜对这门学问有点研究。
顺着杨万山的话，姜子夜大部分都是反着来的。
这不是反骨，这是技术。
在杨万山面前，没必要遮掩，不好就是不好，吹毛求疵才能找到话题。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风向就开始延伸了。
这之后，姜子夜也施展了一番，用草体，行书，瘦金体写了‘浩**江山’四个字。
要说这里面最好的，不是最难的瘦金体，而是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