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如姜子夜想的那样，红秀儿的确没去汴梁，不只是汴梁，连汴梁的城门口都没看见，她走到半路便被一伙贼人掳了去，直到不久前，贼人窝里有人起内讧，整个宅子全都乱了，很多被关押的人都跑了，她就是其中一个，也有人运气不好，刚跑到山脚就被抓了回去，还有些则直接被杀了，她是躲在是湿地里的才活下来。
当时一个姑娘的尸体距离她只有半丈，眼睛死死盯着她，红秀儿毅力强大，在湿泥里躲了一天一夜才离开，她亲眼看着那姑娘的尸体被山野里的野兽抓走，被吓得不轻，下了山，她从一家农户那里偷走几件衣服，回来的路上根本不敢走官道，都是沿着那些崎岖的路走，到了白天躲起来，晚上摸着黑在草丛里前进。
她运气很好，快要到金陵的时候，遇见了一支车队，车队的老大见她可怜，给她置备了衣服和吃的，得知红秀儿的遭遇后，车队不放心，一直送到金陵门口才离开，到了城里，红秀儿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红袖楼被卖了，过去的宅子也没了，身上的钱都没了，她只能顶着风雪找到那些废弃的土房子，希望求个落脚地。
“可怜啊。”
红秀儿休息的房间门外，郝步来听完后无奈摇头，随即走到旁边坐下，将倒好的茶水分别递给耗子和姜子夜。
而此时，姜子夜听完后，却作出沉思状，看向了耗子，说道：“会不会同一拨？”
上次周若卿他们要去京城，路上也遇到了贼人。
不过，按照林湘的说法，那些贼人全都被斩了，他相信自己的兵，就算是遗漏两个，他的副将贺军也会如实禀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姜子夜还是对这件事情存疑。
“没可能吧？”耗子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说道：“要真是同一拨，红姑娘还会活着回来？”
耗子记得很清楚，那群人下手很毒辣，对姑娘更是不会留情，如果是红秀儿这样的美人，绝对是重点看管，说严重点，山上的贼人是宁可让尸体下山，也不会让活人下山的，尤其是红秀儿这种能造成极大影响的人，毕竟只要官府介入，到时候朝廷派军，这方圆几百里的山寨都要被连根拔除，大冬天的，他们不会触霉头。
姜子夜仔细想了想，不再开口。
没多久，一直在屋里安抚红秀儿的人出来了，她们都是戏楼里的人，全是红秀儿培养的心腹，出来后，她们面面相视，同时朝姜子夜躬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多谢东家。”
“活着就行，不过这件事对红姑娘打击不小，这段时间戏楼我先不开了，你们就在这里照顾她，等好了之后，派人来周家寻我，至于红姑娘.....”
姜子夜想了想，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原本是想告诉她们去转告，但觉得以红秀儿现在的精神状态，未必能接受，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红秀儿登台的可能性也极小，上次周若卿死里逃生都恍惚了小半个月，这次红秀儿可是过了好几个月的恐怖生活，也就是红秀儿心志坚定，要是换成其他人，搞不好早就心神崩溃，搞不好，或被活活冻死在金陵城外。
两个戏女面面相觑，张了张嘴，犹豫一阵后，其中一人掀起下摆，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朝姜子夜磕头，声泪俱下地请求道：“东家，红姐姐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请东家开恩，就让红姐姐留下吧？要是东家觉得不合适，我们愿意用工钱来抵，只要让红姐姐留下，我们以后会卖命在戏台上唱戏，请东家为红姐姐开恩。”
“请东家开恩。”旁边的戏女也声音哽咽地跪地叩首。
姜子夜深吸口气，将手里的茶杯放在长廊椅子上的托盘里。
他看着红秀儿的房间窗户，心里叹道：“红秀儿，你倒是有一群好朋友啊。”随后，他起身将两人搀扶起来，笑道：“这件事情你问耗子，他才是戏楼的东家，我是出钱的人而已。”
耗子还在旁边潸然泪下，感情突然就没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姜子夜，还没反应过来，两个戏女跪着到耗子面前，继续恳求着，耗子哪里经得住这些煽情的恳求，眼下瞧着姜子夜又不管，便咬牙答应下来，两个戏女转悲为喜，擦着脸上的泪，不断感谢，连说以后的工钱可以不要，只求能让红秀儿有个安身之所。
“你们的工钱照算，我请你们办事，是你们能力对得起这份钱。”姜子夜这时候开口了，说道：“红姑娘的事情，就让耗子和小竹来办吧，以后有什么事，找耗子和小竹就行。”
两位戏女连连道谢，转身回了屋内继续照顾红秀儿。
等她们离去后，耗子汗颜，道：“公子，好玩儿吗？”
“你本来就是东家，我只是给他们工钱的闲散人。”姜子夜失笑，拍了拍耗子的肩膀，道：“等过段时间他们的商会大比过去了，就让周若卿正式把戏楼从周家交割出来，挂在你的名下，至于要和周家几几分成，就看你和周若卿怎么谈了。”
“啊？”耗子一愣，不过很快反应，心里大喜，抱拳道：“公子放心，您那一份我耗子绝不会忘记的。”
“戏楼的钱我只要一成。”姜子夜含笑摇头，又道：“跟着我这么久，你吃苦不少，戏楼本来就是给你的。”
耗子憨憨一笑，挠着头，心里得意得很。
他高兴了，搂着郝步来一阵抖，说道：“老郝，以后去戏楼我免了，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真的？”郝步来让他镇定，狐疑地问道：“最好的位置？”
“那可不？”耗子刚要大笑，又立刻意识到红秀儿还在休息，嘴里嘀咕着要低调。
两人离开了。
如今的金陵城里，迎来开年最大的话题。
红秀儿真的回金陵了吗？
有人站出来说绝对是真的，他还说，自己亲眼看见红秀儿晕倒在雪地里，还是姜子夜救的人。
消息传开后，和姜子夜交好的人就来了。
最先过来的是楼万宁，一进门，他身边的萧秦正就高喊，道：“老姜，我要一套衣服，你们这衣服可是奇怪，但的确暖和啊，我老爹买一件回去，把我馋得啊。”
“我也要。”张赫也紧随其后跟来了。
“叫什么叫？姐夫在家吗？你们就在咋咋呼呼的。”
丫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刚碰面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寒暄，同时扭头看去。
“周清兰姑娘，小丫头。”三人含笑见礼。
“见过三位公子。”周清兰笑着回礼，笑骂间拍了拍丫头的脑袋，解释道：“这丫头调皮，还请三位公子海涵。”
“孩子都这样，我小时候比她还调皮。”萧秦正哈哈大笑。
一众人有说有笑间，正朝着阁楼小筑走去。
他们也是常客，见到人来了，丫鬟和下人们打完招呼，便去火灶房急匆匆地准备了糕点和茶水往阁楼小筑送去。
这群人聚在一起的次数不算少，丫鬟们知道各自的口味，便没有去询问了。
“原来你们也是来问这件事情的？”张赫有些诧异。
楼万宁点头，道：“红秀儿可是跟着凌安师去的，这才过去多久就回来了？我觉得蹊跷，所以来问问。”
“说起来红姑娘也是金陵的名角儿，何故会跟着凌安师？”周清兰想不明白。
以前，她也会跟外面的姑娘们一起在闺房里谈论凌安师的事，或是一起赏析他的诗句，可自从上次和凌安师对抗过后，她发现凌安师好像也就那么回事，远不如姜子夜厉害，尽管周游告诉她，凌安师不弱，而是姜子夜步步为营的本事太精妙，拿捏人心的能力非比常人才会落败，但在周清兰看来，输了就是输了，任何的借口都是废话。
听着几人的话，楼万宁时不时微笑附和。
他这次来，不只是问问红秀儿的事，更多的，想和姜子夜讨论一件事。
最近的黑市里，莫名多出了很多外地人，这群人的武功奇高，好几次夺宝战里，他们都全身而退，而且用的武功奇特，不像是江湖散人，他在想，这群人会不会和上次林湘回来有关系？他想请姜子夜书信一封给林湘，问问他，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上什么不对劲的事？或者，他之前有没有什么敌人？因为这群人的武功路子，来自塞外。
“几位来得这么早？”
远处，传来周若卿笑盈盈的问候。
远远地，张赫和萧秦正三人相继抱拳见礼。
随后，张赫笑道：“这不是听说红姑娘回来了吗？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子夜好像出门了吧？”周若卿仔细想想，随后又道：“无妨，我倒是知道些。”
“姐夫不在吗？”丫头跑过去，抱着周若卿的大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呀？”
对于‘姐夫’这个称谓，大家已经习惯了，反正姜子夜都要入赘，这是早晚的事。
严格来说，丫头这么叫，没什么问题。
“要是我晚点回来，是不是就错过什么大事了？”
门口，传来姜子夜的声音，在他的后面，还有耗子，他正跟着姜子夜一起朝他们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