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师被凌镇天带回去了，至于路上发生了什么？姜子夜不得而知，也没让人去刻意打听，不过从市面上反馈的消息看，萧秦正和楼万宁多半是没出手的，否则，以凌安师的性子，估计已经开始大做文章。
因为昨天衙门数钱太累，连一向早起的周若卿都罕见地没有起床。
早上，外面还雾蒙蒙的，耗子拍了门，等姜子夜发问时，他才贼兮兮笑了一声，但也没说是谁，等姜子夜收拾完出门才发现，原来是戏楼的红秀儿到了。
今日的她一身素衣，也没有勾勒红唇，朴素得像是寻常家水灵的丫头。只见她见礼后，朝姜子夜浅笑，轻声细语地说道：“姜公子。”
“红秀儿姑娘，这么早过来，是打算还我钱了吗？”姜子夜笑着，披上外套下了楼。
没多久，耗子便端着热茶和汤药来了。
两人到了不远处的凉亭内，刚坐下，姜子夜便闻到难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他苦笑一番，自嘲道：“前些日子留下的暗疾，接下来都得靠喝药了。”
“公子洪福齐天，病愈定然会很快的。”红秀儿浅笑道。
姜子夜笑过后便没再说话了，清了清手，随便抛出几个简单的话题说着，先是给红秀儿煮完茶，将茶杯递过去后，才把汤药端到自己面前。随着一口汤药入肚，姜子夜的五官都快扭曲了，这是郝步来搭配的奇药，一口入肚，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比孙猴子打闹还痛苦。
等缓过劲儿来，姜子夜的神色也恢复了许多，一旁的耗子便将白水递了过来。随后，又默默地将汤药碗端走，开始吩咐火灶房的准备些早膳送到阁楼小筑。
看着姜子夜，红秀儿的素白的嘴唇抿了抿，道出来意：“我要去凌家了。”
“已经决定了吗？”姜子夜叹了口气，将热水中的茶杯捞了出来，看了一眼红秀儿，又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过去，凌安师是什么人，整个金陵、汴梁都知道。如今的天下，三妻四妾都乃常事，你又是戏子出身，贱籍不曾摘出来，凌家家大业大，即便你去了，日子恐也不会好过，不如考虑.....”
姜子夜的话还没说完，红秀儿叹了口气。
她的眼神里带着寻常女子都有的一抹情，然后，她说了让姜子夜无比震惊的消息：“我已经怀有身孕，不嫁他，还能有谁？”
姜子夜的嘴巴慢慢张开，最后成了‘O’型，无比的震惊。
好一会儿后，姜子夜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戏楼我会找人过去接手的，不知红秀儿姑娘，何时能准备交接？”
“明日一早如何？”红秀儿的手指在桌下互相揉搓着，显得很犹豫。她知道，自己一旦出售戏楼，曾经打造的辉煌就彻底告别了，从今往后，踏入凌家，成为后院儿里的人，不会再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即便是出来看望朋友，也许都会是奢望。
“好，明天我会让周若卿去的，毕竟是她花的钱。”姜子夜抿着茶。
俄顷，红秀儿追问道：“公子真会善待戏楼里的人吗？”
“我若要毁了戏楼，它早就陪着凌安师一起去了。”
姜子夜说完，视线慢慢飘向了远方。
随后，红秀儿离开了，姜子夜本想着让刘车夫送她，但忽然想起来，那家伙还没醒呢。
红秀儿什么也没说，留下略显落魄的背影独行远去，消失在清冷的街道深处，朦胧过后，像是从没来过。
这天。
周若卿起来得很晚，许是昨天数钱太累了，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是，连账房都没人上班。吃完了早膳，姜子夜闲着没事了，四处瞎溜达着，没承想正好遇见大房、二房的人过来。人，倒是不多，三三两两的，合计起来也没超出十个。
他们想找周若卿谈事，但被姜子夜全数拦下了，甚至还细心地数了数人头，按照自己的记忆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包括二房的家主在内，不只是他，还有大族老、二族老也在，但从他们的气势和上次对比，少了几分凛冽，显得无比的落寞。
“姜子夜，给我让开。”大族老直呼其名，眼神冰冷得很。
除此之外，二房家主，还有很多老一辈的周家人，手里都攥着地契、房契，怒火重重。
姜子夜不作让步，说道：“若卿还在休息，如果各位是为了地契的事情过来，还是算了吧。”说完，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当时从周清兰手里借来的地契：“这几家店铺的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与其找若卿把这件事情闹大，不如就这样息事宁人的好。”
双手捧着东西递到一群人面前，全是前些日子大房、二房售出的有利润可赚的店铺。后来随着谣言被破，他们立马意识到自己亏损巨大，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钱已经买不回曾经的店铺，即便硬挺着头皮拿出钱来，到最后也会造成拿不出税银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就只能来求助祖宅的三房，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的。
可就在今天一早，周千和周万，连同二房的周清兰，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大族老、二族老。当得知整件事情都是局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周若卿要让他们出糗，谋夺各房产业才故意如此，否则，为什么不将整件事情对他们和盘托出？
他们怒气冲冲地过来，不仅是想要得到房契和地契，还有讨个说法。
只是没想到，还没进门，就被姜子夜全数拦下了。
这个时候，耗子也端着茶托到了姜子夜身后，他有些好奇，挠了挠脸，什么话都没说。
“整件事情掐头去尾是说不清楚的，总之，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我做的，要是各位觉得委屈，愤怒，又或是不解，还是从现在开始就憋回去。”姜子夜双手放在袖袍内，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我能绊倒凌安师，自然也能绊倒各位，如果不是考虑到大家都是周家人，这次的风波，足够各位收拾东西滚出周家了。”
姜子夜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可语气却格外冰冷刺骨，这个瞬间，就连一贯强势的大族老和二族老也不由得感觉到危险。
啪的一声。
大族老近乎抢得夺过姜子夜手里的地契和房契，质问道：“你把房契就这样还给我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