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周游的脸上出现戏谑的笑。
他端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双手交叉,如上位者般,教训道:“二哥,这些年我不插手二房的事,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插手,有三哥和大哥的生意收入持衡,能保证周家稳定。所以,对于你亏损多少钱,我也不曾置喙,但你也要明白,我只是不管,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的一句话,周游咬得很重。
周围的人听到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诡异感。
而这时才有很多和周游同辈的人才又想到,周游的可怕。
周游,虽是偏房所生,但周孙给予他的父子亲情绝对是几兄弟中占比最重的,甚至一度传出他也习过商贾术。
他出现在二房的作用,就是行监督之事,周孙死前,必然是把每个关节都打通了。
否则,光靠在二房什么都没有的周游,如何做到监管二房的事?
从这个方向深思,就能清楚地想到,也许现在的二房,真正掌握实权的根本不是周全,而是周游。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释,为什么最受深爱的周游,会给周全打下手。
至于此前那些传出的猜测,搞不好,都是障眼法。
周全抿了抿嘴,说道:“你这是觉得为兄做事有所偏颇?”
“和偏颇谈不上,是大错特错。”周游不给他半分面子,直接点出问题所在:“不夸张的说,老爷子死前将周若卿定为家主,目的就是希望把所有的资源倾斜到三房,你要明白,三哥才是真正替周家打天下的人,至于大哥.....”
周游想了想,给予中肯的评价:“如果需要一个监督后方的人,他绝对是合适的,老爷子生前就说,周家,如果不再进一步,必亡!他死前那几年,你还没看透吗,为什么要刻意和各旁系拉拢关系,为什么要将生意延伸至京城,他这是在铺路,而完成这事最好的人就是三哥,但后来三哥死了,他的女儿若卿,就是最后的选择。”
周游一口气说了很多,但脸色如常。
他像是局外人,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
而这些话,确实震惊到了在场所有人,连周清兰都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平日里在书房写写画画的老爹,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所有人都很震惊。
至于周全,则是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作为周孙的孩子,他几乎经历了周孙后半生的家主人生,所以对于周游的话,他是思考最多的。
仔细想想,周游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当年,周家在金陵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但对外的生意场实际是没有打开的。
这样导致周家的钱,几乎都在金陵内部流转,来来去去,挣的就是那几个子,但后来,周孙大刀阔斧了。
他让三哥掌管镖局产业,进入京城开拓,然而这个举动,却招来族老们的竭力反对。
那时候的京城,等同一簇乱草,周家要是杀进去,绝对会遭遇灭顶之灾。
而三哥不管不顾,听了老爷子的话就开干,他就像是拿着斧子和镰刀的农人,硬生生地砍出一条路,遇蛇斩蛇,遇兽灭兽,才华和武力尽显。
只不过,三哥死亡,这件事情才就此搁置,老爷子也转而去培养三哥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代家主,周若卿。
看着沉思的周全,周游又接着说道:“小姑爷做的事情,我已经知全貌,我很庆幸周若卿身边有这种人,但这种人,很危险。如果不是他的善,二哥你现在不仅需要赔偿那几万两银子,还要倒贴出去几家颇有收益的店铺,到时候,三房施压,大房嗤笑,你这二房家主又能做多久?依我看,这次的事,是小姑爷要杀鸡儆猴,将周大捞回来后,让他这些日子安分点,就看小姑爷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说到这儿,他停了。
接着,又看向周二,还有那些执掌布行店铺的人。
周游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果你们现在真的气不过,那就用业绩和他比,倘若到时候输了,就别说人家的不是了,姜子夜这位小姑爷啊,绝非寻常。”
周二一听,风向竟然彻底变了。
他又惊又惧地看着周游,追问道:“难道我大哥的事,就这样算了不成?那处布庄,本来就是我大哥负责的,就算周....”周二一顿,看见了周游狠戾的眼神,惶恐中又急忙改口:“就算家主要将那处布庄给姜子夜打理,也该事先告知,难道不是吗?”
“这,的确如此啊。”周全抚着稀稀拉拉的胡须,又看向周游:“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事,的确是周若卿的不对,不如这样,你随我去见见她,如何?”
众人不敢吱声。
他们头一次见到闲云野鹤的周游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尽是维护。
当然,聪明的人也判断出周游此举何为。
话语中,他固然是向着姜子夜的,但对于他本人,实际上是有点担心。
这一点,从周游说姜子夜‘这种人很危险’的时候就能判断。至于有了判断,还如此维护,多半是因为他的大局观所致。
对于二房的情况,事实上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贪墨之风盛行,不夸张地说,即便是堂上这些夫人,谁又没吃过下面那些人的贿赂?只要得益,冒险行事是肯定有人去做的。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丢脸。而且,我已经得到消息,张苏已经被小姑爷押回祖宅,貌似还有个叫刘望的管事,这两人据说还是周大的远方叔叔,贪墨钱银不少。”周游的面色不善,盯着周二的眼睛,忽然冷笑:“我倒是很好奇,我们的周二侄儿,知不知道这件事?”
周全被这么一怼,更是灭了几分火气。
接着,他又顺着周游的眼神,看向了周二和他的娘。
只见两人脸色煞白,很明显,他们对沾亲带故这件事情,肯定是清楚的。
周二脸色一僵,瞳孔地震,额头上顿时冷汗直流。
他嘴唇都发白了,此前运筹帷幄的信念,顷刻间就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