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久久没有开口回答。
他如同蛇蝎一样的目光,如同匕首一般看着众人,阴森冷厉的声音响起。
“如果我放你们走,那你们日后一定会谋划着如何向我复仇,就如同曾经的我一样!”
郭阳拱手上前行礼,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真诚地沉声道,“老朽以自己的名誉发誓,玄剑宗一定不会向你复仇,就让一切都结束在这里吧,到此为止吧。”
杨鸿看着面前的郭阳,注视着他笃定又坚定的眼神,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已经从夜晚打到白天了啊。
他发现今天的天空如此明媚好看,晴空万里。
杨鸿手掌一抬,吸起了薛老魔手指上的血色戒指,这是一枚储物戒,有着老鬼毕生的收藏。
郭阳见状,顾不得有任何心疼,连忙将阮魁手指上的黄色戒指摘了下来,放在双手掌心呈给杨鸿。
杨鸿面无表情地拿起,转身而去,只给众人留下一道背影。
“这一切也应该结束了,你们可以走了。”
在整个事情结束以后,几乎所有参战门派都元气大伤,所有门派都陷入了低迷期,都关闭山门,开始了休生养息。
在这场战斗中,无数人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想传说中的死神复仇,一个都没有。
死神的传说开始传遍整个南疆。
在放过众人后,杨鸿离开望蜀城,在林间不停地跳跃穿梭着,突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杨鸿速度更提一层。
陡然间,杨鸿轻轻落在一片空地上,触动地看着面前,眼睛里逐渐出现了雾气。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着一座孤坟的土,孤零零的墓碑前有一团小小身影。
小男孩蜷缩在墓碑前,睡着了,但似是做了什么噩梦,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眼角挂着泪水,听不清在喃喃些什么,双手在空中乱抓着。
杨鸿轻轻将宁吉抱在怀中,原本瘦小的肩膀在此时也变得宽大。
宁吉在被抱在怀里的一刻,双手死死地抓住杨鸿的衣服,小手的关节都泛着白,但抓住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面色平静地继续着梦乡。
杨鸿听清了那句喃喃。
“爷爷,别丢下我。”
时光摇摇晃晃,两个月如白驹过隙一般悄然而逝,在森林深处的巨大湖面之上,一条小木船晃晃悠悠地飘着。
船上躺着一大小,两人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双手交叉于脑后,仰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尽情享受着阳光的美好。
两人曾经经历的种种都已经成为过去,美好的生活在向着他们招手,想到这里,杨鸿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活着的人要带着逝去之人的那份希望,一起好好地活着。
可是在江湖中,平静总是短暂美好的,纷争厮杀才是这片江湖的主旋律。
山峰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殿堂中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最高处,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的报告。
一名小小的杀手,竟然能斩杀玄剑宗宗主,并且还斩杀了他九华派的一门主,这怎么可能?
他猛的一拍座椅,愤怒站了起来,此时殿堂柱子的阴影处不断波动,最终凝聚成一道黑袍身影,静静地站立着。
“去,将那年轻杀手活着抓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天纵奇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开始,是否只有倒下才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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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南疆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师徒二人这两年过程中,从最开始在森林深处苦修,到后面开始在城镇中闲逛,松弛有度。
因为杨鸿注意到,宁吉这小子总是一根筋的修炼,似是对修炼外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
宁吉的天赋确实比他还要好。他修行什么都可以,几乎不存在门槛,只要他想学,机缘就会走到他跟前。
玄剑宗的剑,以及当年从别家宗门收缴的功法,宁吉总是可以很快无师自通,但这也正是杨鸿担心之处,担心这孩子的心魔。
因此杨鸿并没有将自身传承,以及薛老魔的那门化血魔功传授给宁吉。
在游山玩水时,杨鸿打趣宁吉,我们这是在远游,以后如果师徒二人成立了宗门,宗门弟子也必须远游一场,山上修仙山下历练,都是人生路上不可避免的。
远游之时,杨鸿读了不少圣贤书,除了兴趣使然,更多的是自己胸无点墨,希望从书中获取些许道理,不是好为人师,而是潜移默化地希望弟子,向前看。
有次,经过一座乱坟岗时,原本叽叽喳喳的宁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刹那不再言。杨鸿察觉到少年的沉闷,便问道:“宁吉啊,在碰到我之前,有想过怎么过日子吗?”
宁吉轻声道:“活下去,好好活着,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有次,在一座酒楼里,一对爷孙女以说书谋生,目盲老人敲竹板说故事,娓娓道来,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坐在一根小板凳上,弹琵琶附和。
二楼酒桌上杨鸿独自畅饮,瞥着的目光瞧见自己徒儿。宁吉从身上翻出当年乞讨的小布袋,把里面的小碎银一股脑倒了出来,都是平时师傅给的零花自己不舍得花,宁吉招手让店小二给楼下的爷孙二人送去。
银子到了一楼,目盲老人与孙女低声说了些什么,小女孩怀抱琵琶站起身来,朝着二楼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次,子时师徒二人在山林间行走,经过一座长满野草的小小孤坟,一个小女孩窜了出来,泫然欲泣,“救命有鬼啊”。杨鸿一眼便是瞧出这小女孩的根脚,此处极阴之地滋养其魂魄不散,胆小的小女鬼。
宁吉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最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恢复镇定,师徒二人便笑着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害怕的。闻言小女孩也是高兴起来,但瞬间心情又低落,你们也变成鬼了哎。
师徒二人告别这个胆小的小女鬼,继续赶路,约定下次再见。
就这样时间如水,师徒二人在远游之中,不断经历各种新鲜事物,杨鸿慢慢也留意到弟子的心境在一点点打开,他这个做师傅的,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一点点了。
宁吉,宁吉,杨鸿只希望徒弟一辈子安宁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