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女奇探:少逢烂漫时

第八十五章 不可得

字体:16+-

楼白轻巧地从墙上翻了过去,刚一落地,随即脚尖一点,越上了对面的树。

挑着灯的一队侍卫从树下井然有序地走过去。

他心中默数几个数,待在树上没有动。

那队侍卫竟又转了个弯儿绕了回来,再次从树下走了过去。

楼白冷然看着他们离开,这才从树上跳下来,想也没想,直接奔着一处方向去了。

这里他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找到方向,他走到一处屋子的窗户前,抬手轻轻一扣窗边,“咔哒”一声轻响,窗子打开了。

他翻身走了进去。

内里一片昏暗,但布局都没有改变过,他轻巧的绕过障碍,循着记忆走到墙角的一处,抬手仔细的摩挲。

记得小时候,韩青和基本不会回府上,虽然不准他进书房,但是小孩子正是皮的时候,撬门撬窗的事做的愈发熟练,曾经有一次在书房玩儿的时候跌进了一处小密室之中。

只不过当时那密室是空的。

他想着自己那个时候的年纪,然后蹲下身再伸手从每个砖头摸过去,靠近墙角的一块石头轻轻动了一下,他立刻用了点力气一推。

“轰隆”一声,窄窄的墙角处,石门打开,慢吞吞的露出里面的小小空间。

密室中摆着一张桌椅,几乎就已经占满了整个石室,旁边嵌在石壁上的空间密密麻麻**一些书本。

楼白走进去,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印章和印泥。

边缘上有一处小小的缺口,正是韩青和的私印。

楼白的目光沉了沉,屋内一股墨水的味道,他心中计算着时间,知道不能耽搁,便直接开始翻起桌子和石壁中的东西。

桌子上是一些零散的信件,楼白匆匆看了几眼,然后将石壁中的一沓看起来年岁不尽相同的纸拿了出来,飞快地阅读起来。

随即,他的瞳孔微缩。

上面写着“季氏育有一女,后易子,即位……先皇后嫡出太子,寻渝州、淄州、郴州……未果……”

后面每一张纸上都写着地名,以及详细介绍关于在此地搜寻过什么地方找到多少人……

楼白感觉自己背后冷汗涔涔。

先帝子嗣众多,但多女少儿,唯有先皇后育有一子,先皇后当日难产病故,后此子被册封为太子。几年后,先帝因一次疫灾出巡私访,不小心染了恶疾,归后没多时日驾崩于宫城,而后相传太子也因自幼体弱多病而夭折。

依照祖训惯例,须由先帝的胞弟贤王洛翰知即位,而贤王即位前的一天,却因一直的悲伤思绪,突发意外后散手人寰。最后只能是季太后和其兄季栢榆扶持贤王之子,也就是现在的小皇帝洛恒昌即位,季国舅和辅政大臣们一同佐政,持续混乱的朝局才算真正安稳下来。

这一切的皇室秘闻,具体内情,普通世人必是知之甚少的。

楼白翻着手中的东西,心微微沉了下去。

韩青和在找太子?先皇后的太子当年并未夭折?当今圣上并不是季太后的亲出?

楼白感觉脑中一团乱,这一沓年岁不同的纸越往下越破旧,楼白看到了齐高义、左开泽、韩青和等人的名字……

他吐出口气,飞快地将东西放回去,然后将石门推上,书房架子上第二层码着的是账本,楼白从其中抽出赌场经营的那本,然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想也不想就直接从窗口闪了出去。

紧接着,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小厮打着哈欠将书房中的油灯点亮,等待着他的主人过来,然后才又拖着脚步离开。

楼白飞快地起落,将身后次第亮起灯的房屋抛在了后面。

……

皇宫。

帷幔重重。

宫人轻手轻脚地将几盏将灯火灭掉,室内昏暗下来,她探头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才放下帷幔退了出去。

洛恒昌躺在帷幔盖住的**,正在熟睡。

他的姿势规矩的很,直愣愣地躺着,一张白皙的小脸儿上眉头却紧紧皱着。

他的眼睫不安的抖动着,额角开始渗出冷汗来,私户正陷在一场梦魇中。

梦里的他还是矮矮的一个小个子。

他揉着眼睛困顿的拖着脚步往外走,家中的婢女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今天醒的早一些,想到父王今日在家中,不免有些雀跃起来。

他生怕惊动了下人们要被带去读书,便悄悄地摸着墙边往父王的房中走去。

四周竟然格外安静,平日里勤劳的下人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洛恒昌乐得这般,便摸到了书房的外头。

随后,他听到茶杯打翻的声音。

小家伙一愣,随后“哒哒”地跑到门口,想要推门进去。

谁知门并没有关严实,从门缝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父王仰躺在地上,手按住胸口急促地喘着气,而他的母亲正捧着一只托盘站在不远处,冷眼垂眸看着。

碗碎在地上,里面还有未喝完的粥。

洛恒昌猛地瞪大了眼,他想要张嘴尖叫,想要冲进去。

但是,下一刻,一双大手从后面紧紧捂住了他的嘴,随后他被人整个抱在怀中,尖叫被堵住,然后被人抱着匆匆远离书房。

他的泪汹涌地往外流,他挣扎踢打,死死盯着那道远去的门还有门中的两个身影。

抱着他的人飞快得跑回他的房间,将他放在**。

将他喂养长大的奶娘哭着给他擦泪:“少爷……您做了个噩梦,没看见,咱们什么都没看见啊……”

他只知道大口地喘气,眼前模糊一片。

……

**的人猛地坐了起来,然后按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宫人打着帘子走进来,温声唤道:“陛下,该起了。”

洛恒昌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视线还没有焦距。

宫人将漱口茶水端上前,见状微微一惊:“陛下?”

洛恒昌压下心悸,微微闭了闭眼,然后本能地去拿那茶水,谁知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杯子一晃,径直跌碎在地。

一声脆响,这声音竟隐隐像是和梦中重合了一样,他下意识一抖。

“陛下!”

宫女被吓了一跳,洛恒昌听着周遭嘈杂来去,小太监个婢女们上前打扫碎片,有人给他擦拭湿掉的手,再有人上前给他换湿掉的衣裳。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人人摆弄,只自顾闭着眼平息自己的呼吸。

忽然,他微微一顿,手下意识收紧,然后猛地睁开眼,静静盯住了给他擦手的宫女。

那宫女将手帕收回来,头都没抬,好像无所觉似的,收拾好之后便垂着头垂在了一旁。

洛恒昌慢慢握紧了被塞进手中的卷纸条。

他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将新呈上来的茶盏骤然打落在地。

瓷器碎裂“砰”的一声脆响,小宫女也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跪在地上。

随即传来洛恒昌的怒声——“滚!”

……

“做什么吵吵嚷嚷的,一个个的舌头都不想要了吗,扰了宫里的清净?”

外门被推开,呵斥先传了过来。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刚刚掀开门口处的幕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着脚边扑过来一个宫女,长相衣着都十分普通,看宫服款式也就是个扫撒庭院的粗实宫女。

这宫女许是在地上翻滚过,衣衫上沾了些土渍。说不定求情失败了,额头已经有了些红肿。

“嬷嬷救救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嬷嬷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边说一边磕头,刚刚只是有些微微红肿的额头很快就有了血丝。

嬷嬷暗中皱了皱眉头,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离那宫女远了一些,而后才笑盈盈地假装惊讶般问面前明黄加身的人。

“呦,这是怎么了,把皇上气成这样,这小贱蹄子做了什么不对直接拖下去打死就好了,何苦在太后娘娘眼前让他老人家跟着伤心呢?”

看似句句关心爱护,实则字字训诫指责。

那宫女听见要把自己拖下去打死,之前就已经蜷缩的身体蜷缩地更紧了一些,甚至紧张的暂停了。

不过好在洛恒昌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扔下一句:“不必了,朕要去给母后请安。”

说罢便抬脚从她身上迈过。

那宫女感觉到轻飘飘的衣角从自己身上一点点划过,却好像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也渐渐地放过了自己,骤然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等到缓过神时,却发现衣衫全都被汗打湿了。

几个小宫女上前将她拉起来,不言不语地带着回了房间,好像如今日这般的事早就已经习惯了。

到了太后宫中,那嬷嬷恭声让洛恒昌等待,自己进了内室。

季太后披散着长发躺在软榻上,精致的面容透出一点苍白来。

嬷嬷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道:“皇上刚刚在宫里大发雷霆,惩戒了一个打翻茶盏的宫女。”

她说话时恭恭敬敬地站在太后下首,比面对皇上时尊重了不知多少。

“这些年他是愈发爱发些小孩子脾气了,在本宫面前倒是向来装着一副温良谦恭的模样。”季太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指甲,冷笑一声:“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野种,不必理会,打发走吧。”

“老奴知道了。”那嬷嬷躬身应话。

洛恒昌坐在外厅,手上拿着比自己宫里精美了不知道多少的茶盏把玩着,等着嬷嬷的通传。

虽然心知肚明今天大概率是白跑一趟,但是一想到今天他将要送给母后的大礼,洛恒昌的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意。

脚步声响起,洛恒昌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俨然又是衣服乖巧的样子。

“真是不巧,太后娘娘刚刚被吵到了,犯了头痛,说是近日就不必请安了。”还是刚刚那个嬷嬷出来躬身说道。

这话说出来也是变相的赶人,向来最懂别人话中意思的洛恒昌今日却恍若没听懂似的,稳稳当当地坐在远处,只是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母后今日头疼可是又严重了,可遣太医看过了?”

那嬷嬷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忍着性子回应;“看过了,说是不打紧,好好休息就好。”

洛恒昌脸上露出一丝笑来,点点头:“有劳嬷嬷了。”

他抿了口茶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嬷嬷见状脸色几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敢直言,只好委婉道:“陛下可还有什么事?”

洛恒昌摇摇头,自若道:“无事。”

那嬷嬷抬头眼神询问,奈何洛恒昌好像很喜欢手中的茶盏似的,一直把玩着不肯放手,殿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嬷嬷有些站不住了,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一个白面小太监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连坐在上首的洛恒昌都没有看见,一见到嬷嬷便急促道:“姑姑,求见太后娘娘!”

那嬷嬷认出了小太监,脸色一变,下意识往洛恒昌那边看过去,正对上了后者疑惑的神色。

她心底一抖,连忙上前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姑姑,出大事了!”

洛恒昌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收回视线,似乎根本不在意似的。

嬷嬷终究是不敢耽搁,心惊胆战的领着小太监进了内室。

洛恒昌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内里,眼底缓慢的浮现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

小太监疾步走近内里,然后扑着跪了下去:“太后娘娘!”

坐在软榻上的人不满地皱了皱眉,锐利的视线看过来。

身后的嬷嬷低声呵斥:“有事就说,像什么样子!?”

那小太监浑身颤抖,支吾半天不敢说话,最后终于深深地俯下身子,额头贴地,颤声道:“娘娘……方才来信,陕州……陕州……”

听到“陕州”两个字,季太后的手倏然一错,“啪”的一声,长长的指甲竟然就这么被生生掰断了。

她凄惶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那个小太监,艰难道:“陕州怎么了?”

小太监抖了两下,哽咽开口:“陕州县下洪坝塌陷,发了大水,此时流民成灾……整个直县都被淹了……”

站在一旁的嬷嬷瞪大了眼。

季太后站在原地茫然一瞬,忽然疯了似的扑上去,一把拽住小太监的肩膀,嘶声喊道:“去找人了没有——找人了没有!?”

小太监被吓傻了,只知道一个劲地摇头重复:“找不到——找不到……已经过去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