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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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快要來臨的時候,簡生對淮說,可不可以和我再回一趟北方鄉下。

她不知道合不合適,於是去谘詢醫生。醫生告訴她,隻要避免進行任何敏感或者深入的對話,或者觸動傷心的事情,出去走一趟是很好的。

於是她放下心來,再次和簡生一起踏上旅途。

枕著鐵軌的聲響,兩個人再次一路北上。列車上,淮隻是偶爾平淡地問他一句,餓嗎?想吃什麽嗎?

他通常說,沒關係,我隨你。然後轉過頭去,安靜地眺望窗外的景色不斷閃逝。那個時候,他的心已經是平靜的。大愛無言,大言希聲。無論什麽疼痛,那個你愛的,善良的人,一如既往地守在你身邊,給你以如此的照顧和關護。在這人情稀薄的世界,此生複有何求。

火車中途停在站台上的時候,淮好心地下車買了些熱食,而簡生在治病期間飲食太清淡太講究,結果吃了從小攤上買來的雞腿之後很厲害地拉肚子。淮歎著氣表示歉意和擔心,簡生卻笑著打趣,自己找出藥片,喝水吞下。

他已經知道,此時的人世中,自己與孤兒無異。必須冷暖自知,好生過活。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路途,兩個人來到了從前和李婆婆一起生活的那個村莊。

那是在冬天的尾巴上,春天遲遲沒有來臨。蕭瑟的殘冬景致看起來格外的衰敗。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裏,簡生重新一一深入那些童年時代無比眷戀的湖泊和草甸子。冰湖仍然凍得很實,除了灰白相間的莽莽的色調,其他什麽都沒有。

孩子們在用冰釺戳洞捕魚。簡生久久地凝視著那些天真的孩子,突然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時光的軌跡。掩藏在雪堆和荒草裏的破屋,曾經就是自己和李婆婆一起住了十年的那一間。而旁邊不遠處的一間茅屋,就是父親母親曾經的家。

簡生和淮一起,小心翼翼地走進那一間茅屋。屋頂已經坍塌,淡淡的光線從屋頂的破洞上傾瀉而下,呈柱柱射線穿過房間,在地上投下點點光斑。玄青色的泥牆上長滿了苔蘚,牆角滿是雜草。空的灶台上已經什麽都沒有。一隻小蟲子在上麵緩緩爬過去。屋內連床架和鐵鍋都沒有剩下。也許是被人搬走。簡生環視這屋內的景象。他無法想象,多年以前,這裏便是父親和母親的蝸居。他的生命,正是萌芽於這間破屋裏的一次短暫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