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猝不及防被那火焰波及,就像被一张张蓝色的网捕获,彻底束缚,无从逃脱,从大声惨叫到变成飞灰不过眨眼之间。
蓝色的火焰一刻不停,从这里铺展开去,瞬间就席卷了眼前的一切,就像大海卷起惊涛,越来越汹涌澎湃,无从遏制,无法制止。
西王母瞬间变色,身形拔高,但那火似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竟然紧追不放,急掠如风,又如影随行,紧跟着她的身影急速上扬。
西王母低头看去,明亮的火焰中,刚才还低着头悲痛欲绝的少年,此时怀里抱着他的师父,头昂了起来,一双眼死死盯住西王母,半分不移。
生死大仇,誓要报复!
蓝色的火焰有如水的形态,恣意汪洋,没有水能够熄灭,没有火能够抗衡。它就像一张天罗地网,要把所有人都包裹其中,从地到天,由近及远,目之所及,只剩一片蔚蓝。
那火烈烈燃烧,包含着不屈、愤怒,还有滔天的恨意!那是失去了不能失去的人才有的恨,那是与仇人玉石俱焚的焰!西王母仔细分辨着那张脸,试图从中找到熟悉的影子,可是事与愿违。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那个人是如此不同,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永远从容镇定,明知死期将近,也能从容不迫地安排身后事,从来不见急迫之色。哦,只有一次,那一次她触怒了他,他出手差点伤了她。除此以外,他永远只如高山一样令人仰望,只有她见到过他不一样的样子。
可是,她以为的唯一,原来早就有人见过了。
在这孩子身上,西王母竟然看出了与自己相似的表情,那样的愤怒、不甘,恨不得毁天灭地,可惜结局早已注定。她也是从这样的痛苦中熬过来的,那么让别人尝尝又有何妨?眼前的人就算是那人的孩子,又有何不可?毕竟她与他早就分道扬镳,再不可能并肩。
此时那蓝色的火焰竟然如海水般卷起旋涡,冲天而起,直奔西王母而来!
西王母眉头蹙起,大袖翻转,释出神力,与那巨大的火焰旋涡正面对上。那火被沛然神力压得一滞。鼓只觉得心口似被大锤猛然一砸,顿时喷出一口血来。但是他无视这些,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只顾顶着压力,又要上扬,誓要吞噬面前的西王母。
西王母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还有余力,心道确实不愧是那人的骨血,但又怎样?今日就算是那人亲至,也不能将她怎样,因为她早已不是过去的她!
西王母仰天长啸,啸声激**,令所有在场的幸存之人心头震**,就如那日群雄被西王母高山之上的一声长啸震慑一样,无从抵抗。
再看西王母身形变大,在半空中有如神像俯视蝼蚁,双掌抬起再轰然拍下,那无可匹敌的巨大力量直接拍散了那好不容易冲到眼前的烈焰,并且去势不减,直奔鼓而去!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怒吼,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急速靠近!
“孩子!”
绵延千里的赤红身影闪现,瞬间化为人形落到众人面前,那是烛龙,烛九阴!
他扬手就接下了西王母的一击,却并不看她,只是急急回头看向烈焰中的鼓。可眼前是令他肝胆俱裂的画面。
那是蓝色的火焰,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蓝色火焰,他也没有办法熄灭的火焰,那是蓝蓝的火焰!就如记忆中的那场火!
烛龙趔趄了一下,心脉猛然收缩,呕出一口血来。他强行从钟山赶来,本已心脉受损,眼前这一幕实在令他无法接受,于是只有吐出血来才能喘息。
当年他和蓝蓝心存侥幸地送出了羽毛与鳞甲,想着万一上天垂怜,能再诞生一只蓝凤凰,那就让那个孩子自由自在地活着,不要回钟山,不要牵扯进烛龙的宿命中来。这是他们的一点私心,却没有想到最终是这样的结局。
火焰中的鼓看着外面那个与自己形貌相似的人,那是他的父亲,是众人口中的大神,是这天上地下神力最强的人。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小的时候父亲不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父亲不在,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父亲还是不在!他也曾期待过,父亲哪一天能从天而降护佑他,可是从天而降的是窫窳,不是父亲。所以他再也不期待父亲了。
现在,父亲来了,晚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鼓就知道自己的原身可以幻化成另一种形态——凤凰,只是这凤凰之身颇为特殊,是一只湛蓝的凤凰。鼓从未向人提起,连窫窳都不知道。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凤凰之身的威能,所以从不显露。
可是,此时此地,他心中满腔的愤怒无法宣泄,牙咬出血,眼流出血,心渗出血,只恨不能把眼前的仇敌撕碎!在无声的呐喊中,那愤怒就有了形,覆了色,那是血脉中流淌的蓝色的火焰,是这世间最烈的火!就让这毁天灭地的大火烧了仇敌,烧了昆仑,烧了一切!
如果自己的身躯被烧成了土、扬成了灰,那就燃烧自己的精神、自己的魂灵!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场烈火。只要它一直烧,一直燃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不甘,再把一切都埋葬!
至于外面的人是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都不想去理会!只可惜如今就算拼尽所有,他也难以如愿了。
鼓默然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把怀中的窫窳抱紧。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他只想和师父在一起,谁都不要来打扰。
可是,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身体竟然还有触感,有人轻轻地说:“孩子,父亲来晚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