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海(全二册)

第七十三章 雨水·草木萌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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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露出了真实容貌,来我这里要小玩意的人更多了,不光是小孩子,女孩子也多了起来。她们羞羞答答地站在孩子们的后面,半选东西半瞅我,没话找话扯半天,临了还把自己准备的小礼物留给我,弄得人头大。

再后来,小伙子为了心爱的姑娘也来和我换东西,我竟是一天天忙了起来,门口留下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只有丑丫头没甚变化,除了说我变好看了以外,还是如往常一样赖在我这里,说要和我学手艺,明天自己也做个假人玩玩。我只是笑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走,时间一长我竟然起了在此定下来的念头,以前我虽然觉得这里不错,但始终只把自己当成暂时停留的异乡人,可现在这山谷里的小小部落却使我停下了脚步。

只可惜,有故人来访,提醒我离开的时候到了。

桃子节过去之后,品酒的节日又要来了。

那日丑丫头兴高采烈地来找我,要跟我和她一起去取她酿的果子酒,这次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得第一。

“那就好,可千万别再找你大叔我,我可真是丢不起那人了。”我在一旁“痛心疾首”道。

“大叔你放心,这酿果子酒的本事是我娘教我的,独一份,没人能赢得了我的。”小丫头这回倒是自信,拍着胸脯说道。

桃花他们的娘死得早,只剩下爹把他们拉扯大。她爹平日还要管理族中事务,估计是没多少空闲管她。她的哥哥们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她,弄得好好的小姑娘现在跟个疯丫头一样。

“你们这儿节日倒是多,还有些什么?”我没想到才吃过桃子,又要品酒。

“可多呢,还有爬树节,采摘节,捕捞节……”小丫头掰着手指算。

所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大给她去弄个桃儿?他们这里明明节日就过不完,不是吃就是喝……我不禁暗自摇头。

“好吧,那大叔就等着喝你的美酒,看你得第一。”

“嗯!”

所谓果子酒就是把桃子和其他山果再加上各种鲜花混在一起,层层压实密封在盛器中。和其他酿酒方法不同,器物并不是埋入地下,而是找到高大粗壮的树木的树洞,把酒放入树洞中。等来年时机到了启封,夹杂着果香和草木芳香的美酒就酿好了。

果子酒其实普通,制作也简单,但不知小丫头这么自信满满的,是哪里来的底气,倒是要去看看。

跟着她东拐西弯地走到密林深处,远远看见了一棵高大的雪松。

“大叔,你等着,我这就去取来。”丫头说完,就往大树奔去。

我慢慢踱到雪松前,看着眼前高大的青松,一晃神,像是回到了家乡。

我的家长在北边,最多的就是雪松,斗风战雪,巍巍不摇,浑身一股狠气,在苦寒之地的树如此,人也一样。

我回过神,眼看着丫头转眼就上了树,从树干的树洞中掏出了一个小坛子,骑在枝上对我摇了摇。我对她招招手,示意她下来。

于是她带着那一小坛酒,毫不费力地从树上下来,跑到我身边,双手把那坛酒捧到我面前。

“大叔,你快尝尝,第一口最香。”她眉眼弯弯对跟我说。

“你不是要去比赛吗?这酒一旦启了封可就失了味了。”我接过酒坛,拍了拍。

“不怕,我就是想让你喝这第一口。”小丫头坚持道。

“好,就让大叔尝尝你这酒够不够味儿?”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推迟,一手拍开了酒封。

一缕纯香漫了出来,有果香,有花香,还有松柏的凛然之气,最难得的是有一种纯澈的况味,天生天成,没有工巧,不是其他酒水能有的,仿佛来自天地馈赠。

想来是此处得天独厚,再加上丫头身手敏捷,能采摘到最美最好的鲜花鲜果,又让她找到了这么一棵难得的雪松,所以能够酿成此酒。

我饮了一口,果然如预想的一样,是我此前从未尝过的美味,叹了声“好酒”,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一旁的丫头见我喝得高兴,问道:“大叔,我这酒不错吧。”

“不错,真是不错。看在这坛酒的分上,上回大叔帮你抢桃子的恩情就算还了。”我手一挥,凑到酒坛子跟前再嗅嗅,但是还是把酒重新封上,对丫头说,“拿去吧,等你得了第一再拿来给大叔喝个痛快。”

“好嘞!大叔你等着我啊!”小丫头蹦蹦跳跳带着她的酒跑远了。

我等到小丫头跑远了,才负手说了一声:“不必躲了,出来吧。”

我话音刚落,就见几道人影从周遭隐蔽处现身而出,来到我近前,跪倒在地:“少主人。”当先一人更是眼中含泪,说了一声:“大哥!”

“小弟?”我有些惊讶地扶起来人。

“大哥,是我!你让我好找啊!”来人身材魁梧,长相也与我有七八分相似,正是我唯一的兄弟,阿炽。

父亲骤然病世后,只剩下我和阿炽。虽然按理来说应该是由我继承族长之位,但是彼时我们势单力孤,而叔父却已经有了很大的一批支持者,势力已成。此时的我要与之抗衡是不太可能的。

要说此事完全没有办法,也不一定。只要我先假意顺从,隐忍蛰伏,培植心腹;再苦心孤诣,机巧设计,为了达到最终目的,用尽一切手段,必要时再做些妥协割舍,我觉得这事也能成。

但是我不知道经历了这些之后,我还能不能是原来的我。如果就此变得面目全非,我实在不知道那个位置有没有足够的分量补偿。而且我还有自己的顾虑,阿炽,我不能让他也陷入危险之中。

何况叔父谋略过人,为我族的壮大尽心竭力,屡次立功。虽然派人追杀于我,但是最终也并没有下狠手,让我得以逃脱,最终落入了这里。而我手中握有他的把柄,他要动我也需要仔细考虑。所以我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他的秘密,我也暂时放心地把阿炽留在了族中。

虽然我并不执着于那个位置,但是阿炽却十分为我不甘,只是彼时他力量更有限,虽然心中十分愤慨,但并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

我本来想着找到一处隐秘的好地方安顿下来之后,就悄悄去族里把阿炽接过来,这样我们俩兄弟就能安安心心在一起,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这畴华之野就不错,所以我打算再住些时候好好看看,再考虑一下。没想到阿炽这时就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