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在动摇军心吗？”
阿努斯只觉得自己额角突突直跳，狠狠瞪了那个说话的将领一眼。
那名将领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嗫嚅着朝阿努斯拱手道：
“元帅，属下知错了。”
阿努斯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脸色变好。
听完之后，反而回首看向了京城，目露凶光。
但呵斥一名将领并没有扭转蛮族的军心，反而让他们越发的惊恐。
他们对大秦的一切都不了解，无论是他们现在主将，还是京城的军队到底多少人。就这样，他们两眼一抹黑的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大秦，最后要葬身于此。
虽然阿努斯一遍遍的叫着他们“勇士”，但他们不是真正的勇士，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也畏惧着死亡。
他们有不少人萌生了退意，想要回到蛮族。
即使要一辈子困在那个草原上，放羊牧马，居无定所的不安定生活，他们也认了。
这就是人的卑劣之处。
趋利避害！
那些鄙视秦羽计策的人，并不知晓计划的成功。
京城的百姓依旧高呼着“大秦必胜”。
……
百里之外，玉门关。
玉门关早已被清理干净，不复蛮族屠戮之后的模样，关中百姓大多也是逃难而来，躲在这里避难的。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凄苦和绝望。
更甚者，怀中抱着几块简陋的木牌，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整个关内都充斥着痛苦压抑的气氛。
而巡抚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嘉行，你好大的胆子！
“本王现在可是与蛮族元帅合作的，单是你独自出现在玉门关这一点，本王就能叫人砍了你！
“而你！居然还敢劝说本王背叛阿努斯，重新回到大秦？！
“是你蠢，还是我蠢！”
“本王回去，除了死路一条，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镇北王站起身来，朝着座下风轻云淡的沈嘉行怒吼着。
而他不咸不淡地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品着：
“王爷，您这儿的酒果然非同凡响啊。”
镇北王看他将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气的整张脸都红了，哆嗦着手，指着他骂道：
“沈嘉行！你他娘的根本没听本王说话，是吧？！
“你这么多年来，就跟我那个没用的皇兄说的一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以为你我不敢动你这根搅屎棍吗？我——”
镇北王对他的行径只感受到了愤怒，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连皇家一贯维持的表面矜持都不要了。
他先前刚收的那个妾室，赶忙上前安抚他。
但，这番行径让沈嘉行十分不屑，尤其看到了那妾室的脸。
沈嘉行放下酒杯，直接抱着酒坛子，冷笑一声，对他缓缓道：
“秦骁，你这么几年过的也不过如此。
“我还以为你多厉害，与蛮族联手要将秦帝赶下皇位，自己称帝，然后做个千古一帝。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帝王梦还没实现，就开始有了帝王的脾气。你可真能耐啊，不仅造反，还跟蛮族联手欺辱大秦的百姓，甚至是……”
沈嘉行的目光在镇北王秦骁妾室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在镇北王秦骁彻底失去理智之前移开了视线，继续嘲讽道：
“真是个可怜虫。”
镇北王秦骁被他这一句骂，整个人的怒气都散了不少，甚至清醒了少许，阴沉着脸，对凑上来的妾室道：
“你先下去，还有你们！
“都下去！没有本王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整个房间内的下人陆陆续续的退下，只剩下了抱着酒坛以及勉强恢复理智的镇北王。
“怎么？王爷这是打算支开所有人，然后对我进行灭口了？”
镇北王重新坐下，冷笑道：
“灭你的口，还需要本王支开下人？本王现在可是反贼。
“沈嘉行，你今日要是不能说出一个让本王满意的借口说服本王，本王保证，你不能活着离开玉门关。”
沈嘉行一早就料到镇北王会这么说，他无惧生死，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本来寻王爷，也没活着的打算。”
但接触到镇北王泛红的眼睛时，沈嘉行别开头，“但王爷都这么说了，我也得用借口让王爷满意，是吧？”
沈嘉行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说服镇北王，而是举起酒坛，清冽的酒液倾泻而出，滑入他口中。
烈酒入喉，壮人胆识。
空酒坛落地，四分五裂。
沈嘉行畅快肆意的笑着，对着秦骁道：
“镇北王，你这儿的酒，一如既往的好啊！”
他一句话，仿佛将二人拉回了曾经，他是还是京城的天纵奇才沈嘉行，秦骁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得意少年。
但现在不是曾经，也回不到曾经。
镇北王缓缓露出一抹笑来，这笑带了几分温度，不再是冷冰冰的：
“本王这里的酒，从来都是珍品！”
为什么是好酒？
因为故人爱酒。
他搜罗天下好酒，只博得故人一笑。
只是，一切都是过去。
“王爷，自从今上登基之后，你已经许多年没回京城，也没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沈嘉行顿了顿，“当然，纵然王爷在京城，也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
镇北王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他毫不在意，挥挥手，继续道：“但这些都过去了，不是吗？死人留在过去，活着的人，得往前看。
“想必故人还在的话，也看不得百姓活着这样的日子。秦骁，午夜梦回之时，你不怕她入你的梦，指着你的鼻尖骂吗？！
“骂你狼子野心，骂你罔顾人命！骂你是她最瞧不起的样子！”
镇北王在沈嘉行一句句的质问中弯下了腰，眼眶更是红了个彻底，他用悲凉的声音反问道：
“本王做错了吗？
“本王没错！
“是秦承印不配做这个皇帝！他不配！
“他凭什么要踩着旁人的尸骨，安安稳稳的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向世人炫耀他的丰功伟绩！
“他明明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沈嘉行沉沉地叹了一声，直视暴怒的秦骁：
“秦骁，那大秦的百姓呢？他们就该成为你争那个位置的牺牲品吗？”
“你……真的觉得蛮族会完成答应你的事情吗？”
听沈嘉行提及大秦的百姓，秦骁浑身一僵，失去了言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