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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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周,钟雷的病情迅速恶化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医生说,几乎所有的抗生素都用上了,钟雷体内的细菌指数却一路飚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单。

新闻里报道了好几例同样的病例,原来不仅是钟雷,另外还有几名儿童和老人都有同样症状。其中一名两岁的小男孩,已经因肾功能衰竭死去。好在手里有了证据,乔纳森那边雄心勃勃地向法院递交了诉状,在正式上庭前,钟笑还有几天时间可以进行更多调查。

钟笑不是不累,但她却精神炯炯,有一股强悍的气支撑着。白天辛苦,晚上还有精力在笔记本前耗到半夜,撰写毕业论文。原本计划写的项目被完全推翻了,她要把这些天看到的一切,全都写出来。

调查进行到最后的阶段,钟笑决定把触角伸到更大的农场。有了前面的两次经验,按说最后的调查更加顺风顺水,可做好了思想准备,意想不到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美国的农场是没有围栏的,事实上他们也没法搞围栏,连铁门都没一扇,面积实在太大了,每个农场都是几百上千亩。那铺天盖地的玉米田,一眼望不到边,不是收割和播种的季节,一个人也看不见。

这次,钟笑的身份是为了赚钱交学费的临时工,美国的物价便宜,人工却是很贵的,而且农场远离城区,不是很好招人。眼下玉米收割完毕,需要做大量整理和装箱的工作,钟笑的到来很是时候。

运气不错,钟笑找到一对很和蔼的老两口,包食宿,工钱也比在宵夜店打零工要赚得多,除了没有小费外,一切都很理想。

短短的几天里,钟笑成功地跟老两口建立起友情,中国人的勤劳让老两口很满意,闲下来的晚上,大家自然而然地聊起来天。

不聊不知道,看似普通的老两口年轻时居然都在知名大学任教,退休后因为喜欢安静的田园生活才为自己买了这大块地。而这看似最最简单的种植业,也暗藏了许多秘密。

实力雄厚的几家农业公司几乎垄断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农作物产量,价格也由他们制定。除此之外,他们还借口控制作物质量,只回购使用公司拥有专利的转基因种子。那些种子价格高昂,而且,必须使用公司配套的农药才能生长。

用老大爷的话说,那种农药喷过之后,地里寸草不生,就连最顽固的老鼠都不见一只,唯一能生存的就是公司提供的种子必须撒过农药才会发芽。只能在毒药里才会发芽的,会是怎样的好种子呢?

可就是这些种子种出来的玉米,产量高,少病害,不怕虫,耐涝耐旱,不用太费心就能收获。如果种植其他种类的玉米,根本赚不到钱。

老大爷他们面临的问题是,喜欢田园生活,想留在这里,可要想把农场经营下去,就必须种这些明知不好的东西。

站在那比人还高的玉米田里,钟笑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天兆》,关于外星人的科幻片。如果连每天都要吃的东西都不安全,钟笑感觉到了比外星人来袭更大的危机。

最阴险的蛇,只能看见运动中的物体。最忠诚的狗,视觉世界只有黑白两色。每天飞舞的蜻蜓,眼里有一千个太阳。许多深海里的鱼,眼睛蜕化成两个白点,眼前模糊一片。聪慧如人,拥有超越一切动物的智商和知识,可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依然是我们的宿命。

“我要跟他们斗上一斗。”钟笑内心中最柔软也是最强大的部分被激起。

她已经了解了整件事的真相,剧毒的农药种出转基因的玉米,这些有问题的玉米又被做成喂给猪牛鸡的饲料,有问题的猪牛鸡进入管理不严的肉制品厂,最后快餐店和超市买去,最终被端上餐桌。当然,那些有钱人不可能吃这些垃圾。在美国,有钱人吃昂贵的有机食品,胖子是贫穷的象征,因为只买得起超热量超糖分超脂肪的快餐,也忙得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体型。

“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你根本想不到他们有多大的背景。”老太太好心地反对着。

“多大?美国是讲民主的,难道人民没有知情权吗?我就不信,如果大家都看到事情的真相后还会允许这些事情存在。”钟笑之所以选择美国,很大程度上就是她看过的影视作品,这是个真正民主的国家。

“你知道吗?这些大公司的老板,或者老板的亲戚都是国会议员。就连农业协会的一些行业规定都是他们自己制定的,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权力,我怕最后你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为了我哥,为了别人不会像我哥一样生那种怪病。”

老两口叹了口气,混浊的老眼里满是焦虑,老大爷以前在大学是教授经济学的,他语重心长地分析道:“这些超量生产的农作物,廉价倾销到发展中国家,价格上的优势严重打击他们的农民,破产的农民会造成社会的动**,引起暴动,甚至政变。美国政府正好趁机攻打或者侵占他们更多的资源。这已经不仅仅是种个田的小事了,事关美国政治,你觉得,这也是你一个人就能撼动的吗?在这背后,有巨大到你想都想不到的利益团体。”

钟笑无话可说了。她太年轻,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太容易。可是哥哥呢?哥哥该怎么办?还有那些对此完全不知情的人们呢,他们每天辛辛苦苦地工作,赚到的钱就只能买来这些恐怖的食物吗?

钟笑还没想出答案,忽然接到乔纳森的电话。

出大事了。哥哥死了。乔纳森接到了恐吓电话,如果他要继续做钟笑的代理人,那些人会要他的命。

“对不起,我很想帮你这个忙,我也很想打这个官司,但我不想丢了命。已经有人为这事死了,其他同样感染了这种细菌的病人,甚至在医院里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一定是他们做的,一定是。你就当我没能力也好,胆小也好,原谅我吧,我已经撤诉了。”电话里,乔纳森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颤抖。

说完话,乔纳森生怕被人监听似的,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哥哥真的死了吗?是病死的,还是被那些人害死的?

钟笑很想再问问乔纳森,可电话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