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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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阿森的声音像天籁般从头顶飘来。

阿森的影子有些模糊,好在我的听力并没受损,可以把他说的话听得很清楚。

“难道你以为你真的还活着吗?”阿森谆谆煽诱地启发着,“现在你还没想起点什么吗?比如说妹妹,不觉得见到她分外亲切吗?即便她要杀你,你也对她恨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永远无法真地痛恨自己,你善于为自己找借口,不是吗?”

他究竟想说什么?这些天来,的确如阿森所说,即便是我害怕妹妹,讨厌妹妹,不论她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对她却恨不起来。即便是她现在正在杀我,我也恨不起来。

“执迷不悟。”阿森叹了口气,掏出一面镜子对准我:“好好看看,你究竟是谁?”

那是面正常的镜子,是阿森从我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来的,我怀疑地看了一眼镜中的面孔。

那分明是妹妹的脸,两腮泛着诡异的桃红,脸色却白得离谱。我把视线再转向那边正在往我的血管里注射空气的妹妹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团略具人形黯然的云团,周身模糊。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妹妹,妈妈同样也不是,她也同样是黑色的云团,就像我曾经的幻觉中出现的那样。

电光火石间,我记起了所有的事,我才是妹妹,我是杀害姐姐的凶手。

姐姐小时候得过脑膜炎,有智力问题,但公平的上帝令她美得惊人,所有人都说她是天使。我从小就讨厌她,父母把她当作掌上明珠,送她去最昂贵的特殊学校,每次出国旅行都带她一起,而我,不过是姐姐的衍生品,父母们因为我的健康而名正言顺地少关心我。我十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带着姐姐出了家门,我说要给她买最好吃的冰淇淋,把她领到十字路口后自己跑掉了,她就那么傻傻地等在原地,父母为了找她整整走了一个晚上,最后父亲为了替姐姐挡一辆失控的汽车而失去了生命。

从那之后,我就更恨姐姐。我抢占姐姐的一切,她的芭比被我弄得缺胳臂少腿,她的书被我撕得七零八落,她爱吃的糖被我扔进厕所,她喜欢什么我就要毁掉什么,只要看到她伤心地傻哭,我就有种病态的快乐,愚蠢如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事全是我做的。

我没想到真的会傻人有傻福,姐姐虽然是弱智,却有完美的王子爱上她。阿森,他说姐姐是世界上最纯洁的花朵,他要照顾她一辈子。

这话真是酸的掉牙,但姐姐喜欢他,他们在一起相处得很好,阿森从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我的假想敌,他是我伤害姐姐最好的利器,我要得到他然后伤透他的心,我要他永远离开姐姐身边,我要姐姐孤独一辈子。

一方面我拼命讨好阿森,另一方面我趁着妈妈不在身边,用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欺负她。

去日本旅行时明知她心脏不好,还带她去那个著名的鬼屋,冲她扔小白鼠,是想把她活活吓死。我还给她喝馊了的牛奶,在她的早点中放入蛆虫,以找妈妈的名义把她骗出门,带她去很远的临城,把她一个人扔在流浪汉聚集的废旧工厂里。她真是命大,就是那样也能化险为夷,警察发现她后把她送曲医院。我索性用出绝招,给她打空气针让她死,可不知是不是针头歪了,那些空气可能进到了皮下组织和血管的缝隙里,她没死,只是痛苦了好几天。

她总是如有天助,不论我怎么做都要不了她的命,反而每一次事故过后,阿森对她的感情就会更深一分。我没能让阿森爱上我,他说他再也不能忍受让姐姐再这样下去,他要正式跟她结婚,把她娶回家,好好照顾她。

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她替姐姐做了主,接受了阿森的求婚。

气急败坏的我采取了最后的行动。

姐姐订婚那晚,趁所有人都睡熟后,我把所有窗户关严,然后打开了煤气管的接口。怕她不死,我又在她的房间的壁炉里烧了几块木炭。本想着等她一死,我就可以去找阿森,另外,家里的遗产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全都由我继承。

可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本想在姐姐房间里多守一会儿,确证这次谋杀百分百成功后再回自己开了窗的房间去。可等到我看到姐姐脸上变了颜色想站起来时,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就这样,我也死在那个自己布置过的房间里。足足五天后,邻居们才被我们家传出的尸臭味给刺激到。

“好,还记得做过些什么就好。”跟我说话的“阿森”也变成了一团黯云,“所有在人世做过的坏事都是不能逃避的,也许生前没人发现,但死后必须接受冥界的审判,以彼之罪,还施彼身。我们罚你变成你姐姐,一遍遍地亲自体验被折磨,被迫害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冥界?天,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已经气若游丝,但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是说嘛,鬼也怕恶人,只要弄清了这里的秘密,不怕找不到机会反扑或者逃跑。

“这里?哈哈,我劝你别再想那些可笑的伎俩了,你没可能逃走的,这里是无间地狱,你来这里就再也出不去了。而且,你痛死后三天会再次复活,然后忘记这次的一切,重新经历所有的痛苦。”

我痛苦地,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天啊,难道真的要我一遍遍不眠不休地天天被迫害吗?我简直要疯了,可我甚至不能死。

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我不过是块赎罪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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