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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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長河獨自站在甜菜地的地頭,微風掠過,豐收在即的甜菜葉子,發出唰啦唰啦的響聲。蝴蝶,蜻蜓飛起飛落,蟲鳴聲此起彼伏,甜菜地裏好不熱鬧。可劉長河的心,卻有一種隱隱的擔憂,甜菜都長四五片葉子了,他聽到傳言,今年糖廠的需求量沒那麽大了,因為人們都越來越喜歡蔗糖了。據說,南方的甘蔗遍地都是,而且糖廠也過剩。

陽光充足,雨水適量,甜菜在劉長河的擔憂中,長勢比往年都好。當太平莊人熱火朝天地開始收甜菜時,縣糖廠關上鐵柵欄門,不收甜菜了。劉長河一時間有點蒙,看著堆得像小山似的甜菜,他躲在自家的屋後,流下眼淚。地裏還有好多甜菜沒起出來,賣不出去,花費的人工都不值得。他一狠心,就讓甜菜在地裏自消自滅吧。一場大霜凍,地裏的甜菜就凍得硬邦邦的。先前,起出土的甜菜賣不出去,隻能用來喂豬。那個冬天,太平莊的上空,彌漫著黏稠的烀甜菜的味道。

劉長河無論如何也走不出甜菜種植失敗的陰影。好在還有老酒坊,他又把希望寄托在老酒坊上了。老酒坊怎麽說,也是隊裏的副業收入,等老酒坊穩當了,再建個養雞場,養豬場。太平莊也或許能在老酒坊,和養殖上富起來。

劉長河第一次聽說,桃銀泉酒寡淡得不如從前好喝了,還是到公社開會。公社食堂管理員拉住他,“劉隊長,你們太平莊的酒,咋沒有以前好喝了。也不是都不好喝,一箱酒裏怎麽也得有幾瓶寡淡。”管理員撓著頭皮,“整得我給領導和客人們上酒時,都要擰開酒瓶嚐一口。”管理員有點氣憤。他皺著眉頭,“我這肝不好,本來不能喝酒,但我又不能不親自嚐。回家,沒有一天不挨老婆罵,”劉長河也皺了一下眉頭,說:“不可能啊。”食堂管理員起誓發願,“要是我瞎說,我不光肝壞了,還爛舌頭。”劉長河又皺了一下眉頭,他晚上回到隊裏,直接去了老酒坊。看見他進來,董傳孝拿起一個磕掉瓷的茶缸,給他接了酒,“隊長,來嚐一口,厚得舌頭都軟。”董傳孝看著劉長河喝酒,自信的笑聲震耳。“咋樣,不賴吧?這酒誰喝了,誰都得忘了老家的姓。”劉長河點頭,“不賴,真不賴。可有人說,桃銀泉寡淡得像刷鍋水。”董傳孝臉唰地紅了,他急赤白臉地罵了一句娘。“誰要是說俺燒的酒不好喝,那他就是燒包,燒到天上去了。”劉長河趕緊岔開話題,說了幾句閑話後,才若有所思地從老酒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