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好

13

字體:16+-

睡到半夜聽到一種聲響,順手一摸,許盈盈還在。她在麓城一家餐廳當服務員,順便推銷燕京啤酒,昨天回家了。我躺在那裏細聽了一下,是父親在門外走動,想起了昨天他說過,老板安排他今天送一車南瓜去麓城,沒想到他半夜就要出發。

我在黑暗中支起身子,用腳探到了地上的拖鞋,開門出了房間,見父親在盆裏舀了水洗臉,我說:“爸,就要走嗎?天還沒亮呢,開車太危險了。”他指一下我的房間說:“睡你的去!今天還得趕回來,明天還有一車。”我說:“不能等天亮再走嗎?”他說:“在麓城還要接點貨回來,半夜走,半夜就回了,天亮走,怕是要天亮才回得來喲!”我還想說什麽,發現說什麽都沒有用。錢,這個隱形的怪獸,沉靜地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以冷漠的殘忍和超然的麻木,在偷窺著我們一家。我隻好說:“那你自己小心點,這天黑漆漆的。”他說:“沒事。”就出了門。

我摸回**重新躺下,睜了眼用力地望著黑暗的空氣,心中突然清醒了。我,許晶晶,我又有什麽資格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保研失敗的悲傷,失戀的悲傷,對別人,也許可以在自憐自怨的小資情調中沉浸很久,對自己而言,必須馬上翻篇,重新踏上奮鬥的征程。我不能停留,我停留了,家人就要付出更多。把悲傷慢慢地釀成一杯苦酒,細細品嚐,那得有這個條件,我沒有。這對我來說,太殘酷了,可這就是現實,這個現實不會因我的願望改變。秦芳她們是太幸運了,可我能夠說自己不幸嗎?父母生了我,養了我,已經付出太多太多,到現在還得半夜出車。我除了感激和愧疚,還能有半點怨氣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天然就欠誰的,父母也不欠我的,是我欠得太多太多。大學讀了這幾年,感恩之心已經有點麻木,現在又清晰起來了。記得就在早幾個月,宿舍的孟菲菲因羨慕秦芳家的條件,大學還沒有畢業,車啊房啊,都準備好了,工作也敲定了,因而對父母有很大的怨氣,說:“沒有能力就別生啦!也沒誰求你們把我生下來。”我當時沒說什麽,心中卻有很強的共鳴。現在想起來,簡直是可恥,太可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