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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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我剛進入優博,懷揣一個夢想。總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一名譽滿麓城的教師,家長們把我的名字口口相傳,數不清的父母通過種種關係找到我,請求我成為孩子的私教。到那天,我就像馬校長一樣,走到哪裏都被那些焦慮的父母包圍,希望從我這兒得到點鐵成金的指教。然而,在教了一年課以後,夢想破滅了。在優博這個地方,或者別的什麽教育機構,想成為一個名師,那不可能。我教得再好,也不會有一個金色的標簽貼到我的額上,讓我成為一個自帶流量的網紅。

標簽是跟名校捆綁在一起的。馬校長的名聲,是從麓城一中帶來的,而不是優博打造的。教育機構的老師,不可能獲得有光環的標簽,也不可能有得到高層次證實的機會。名師不是家長們口口相傳能夠打造出來的。認清了這一點,我對自己的人生有點失望,非常失望。看得到自己的前景,天花板在頭頂,伸手就能摸到。這會有前途嗎?沒有。那麽,怎麽辦呢?沒有辦法。兩年過去了,我還是那隻爬在玻璃窗上的金龜子,前景看得見,前途沒有。這讓我感到了迷茫。這樣下去,怎麽行呢?

前途沒有,渺小的生存空間還是有的。每個月三四千塊錢,日子也過得下去。可是,就連這點看不到前途的生存縫隙,也有了問題。

最開始是英語組招不到學生了。年前,一家名為吉的堡英語的教育機構在我們馬路對麵開張了。這是全國連鎖機構,優博無論如何是競爭不過的。四個專職的英語教師驚慌不安,一有時間就到商場門口,到附近幾所小學門口去發傳單,掃碼,想挽回局麵。據說劉老板幾個月前就放出話來,三十個學生是最低的成本線,但如果能招到二十個,他願意每年貼十幾萬塊錢,把這個組維持下去。可現在,不但新生招不進來,原來的學生也流失了。終於有一天,英語組的組長段老師突然說:“大家各自逃生吧。”當時大家坐在那裏有說有笑的,十來個人一下子都沉默了。這種瞬間到來的安靜形成了一種壓力,大家相互望著,不知說什麽才好。黃老師臉色一變,輕聲哭了起來。她在這裏已經教了七年,家裏還要靠她這四千多塊錢,這是專門拿去交房貸的。據說,她們都曾到吉的堡去應聘,但因為隻有大專文憑,試教都沒爭取到,就被回絕了。看著同事在流淚,肩一下一下地顫抖,我的心也在顫抖。我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說不出來。我就這麽看著她抽泣著,覺得自己是一個狠心的無賴。我終於想起了一件可做的事,就給這個流淚的人倒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