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課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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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長江起岸的寒風,順著江畔的田野躥過來,一陣陣地刮過山崗。兩棟還沒有完工的樓房,用各種各樣的窟窿,發出綿綿不絕的呼號。夜裏的燈火不太旺,山崗下麵的小城靠著零零落落的幾盞霓虹燈維持著形象。

孔太順捧著一碗方便麵,蹲在地委黨校傳達室門前。

一輛轎車停在大門口。方行長從車裏走出來,問孔太順回不回縣裏。孔太順搖搖頭,說好多書要看,經不起在路上來來回回地跑。方行長笑話他,將上大學時的勁頭拿出來了,上黨校讀書,又不發獎學金,還是想拿第一。方行長提醒他,上政治課,隻靠一邊吃方便麵,一邊死啃書本,是出不了好成績的,要在鬥爭中學習才行。方行長還有事,說了幾句,就上車走了。

傳達室的區師傅,正使勁掏著煤爐裏的灰渣。

“我不喜歡南方的氣候,夏天濕熱,冬天濕冷。就像是夏天打造了一把刀,留到冬天再來割人的肉,剜人的心。”

說話時,區師傅裹了裹那件與自己眼下身份不大相稱的軍綠色呢大衣。

孔太順在等著區師傅的開水泡方便麵。他也不太明白,到地委黨校這麽長時間了,與別人的關係遠不如傳達室的這位區師傅。想得起來的唯一原因是,剛來的時候,他嫌開水房的水溫度不夠,曾經拿著在外麵剛買的方便麵,用傳達室的開水泡過一次。區師傅當時說,若是覺得這裏的水好,往後想泡方便麵時,就來找他。孔太順就真的經常來傳達室。

半年前住過的地區賓館,剛剛被改名為碧雲賓館,新裝的霓虹燈格外耀眼。孔太順隻要看上一眼,心裏就會想起那一次與縭子的奇遇。孔太順在地委黨校的日子過得很寂寞,他想同縭子聯係,月芳不肯將寫有縭子電話號碼的那張紙條給他,總是推說找不著。

孔太順當然不相信。月芳是一個十分精細的女人,三年前就不再穿的舊襪子放在哪個角落,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孔太順在鹿頭鎮的臥室,月芳半年才去一次,孔太順有什麽東西找不著了,打電話一問,月芳總能說出個八九不離十。月芳提醒過他,但凡被男人救過的女人,很容易以身相許。孔太順說不出必須找到縭子的理由,就不好逼迫月芳交出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