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渡橋頭上有一塊碑,碑文依稀可辨:成王七年,秦與趙相拒彰地長陽,趙使廉越將拒秦,秦勢猛,數敗趙軍,廉越忍辱蓄勢,固壁不戰,秦數挑戰,廉越終不肯,欲以劣兵疲優敵。趙王信秦之間,間曰:秦之所畏,獨白馬將軍兆援。趙王以兆援代廉越,兆援才疏剛愎,建功心切。秦將柏恚聞之,起奇兵,連縱橫,佯敗走,斷糧道,分斷趙軍為二,士卒離心,校尉喪誌,四十餘日,哀鴻遍野,兆援怒而出戰,輕軍貿進。秦軍射殺兆援,數十萬眾遂降秦,趙王棄城渡彰河遁之……
於是就有了一個千年風雨的趙王渡,像一塊傷疤橫亙在中原沃野之上,昭示一段輕信輕敵的戰爭悲劇。
這段時間,岑立昊常常在傍晚到機場西跑道散步,獨自一人,若有所思,走走停停,有時候走得很遠,走到趙王渡口,去看那充滿傳奇的長陽遺址。那段碑文他過去曾經看過,如今看來,滋味又有很多不同,竟然很像自己的麥城。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對於營房和趙王渡之間的這片小型草原,岑立昊的記憶太深了。當年,綠色的車隊把他們那批新兵從兵站接過來之後,就是從這裏編隊進入營房的。那是一個寒風刺骨的冬日,從汽車上下來,岑立昊打了一個寒噤,舉目望去,天蒼蒼地茫茫,漫天都是飛雪,他的腦子裏立刻就被一種蒼涼和悲愴的感覺擠滿了。他喜歡這種感覺,他覺得軍人就應該是蒼涼和悲愴的,軍人的生活天然缺少溫馨和寧靜。以後當了排長連長團參謀長,他漸漸地讀懂了自己的感覺,蒼涼和悲愴的感覺就是博大的感覺,就是壯懷激烈的感覺。每當夕陽落下晚霞升起,眺望這一片空曠悠遠的北方的土地,他的腦子裏會湧現出許多蒼涼和悲愴的邊塞詩句。這裏不是邊塞,但他能找到邊塞的感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意境經常在眼前升起。夜裏查鋪查哨的時候,向西眺望這片沉寂在黑暗中的無聲的土地,耳邊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夜闌臥聽風雨聲,鐵馬冰河入夢來……這片土地喲,就是他帶傷靈魂的棲息地,它像一個飽經滄桑而又慈祥的老者,在他最迷茫的時候,傾聽著他心靈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