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的月光

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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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五爺是穿著一件長衫進城的。

民國二十九年春天的陽光覆蓋在劉五爺的頭頂充滿了迷人而芬芳的氣息。走在通往縣城的鄉村官道上,劉五爺看到四月鄉村的田野上恍漾著一片浩瀚的碧綠,一條細瘦的河如一根生動的筋絡糾纏著田野彎彎曲曲地向著視線的盡頭蜿蜒。劉五爺在穿過這條瘦河的石板瘦橋時,發現自己鼻尖下的河裏有一群小鴨興奮而幼稚地紮著猛子,河水晃起一些簡單的波紋便很快歸於平靜。劉五爺準備對著頭頂上藍汪汪的天空愉快地笑一下或是唱一句“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這時卻有一陣微風簇擁著柔軟的的陽光晃晃悠悠地漫過劉五爺三十五歲的臉上,於是劉五爺就聞到了一股青嫩腥甜的麥苗的味道強烈而鮮明,全身上下就像用豬胰子洗過一樣飄滿了高貴的幽香。一個騎著毛驢的鹽商小販從他身邊輕描淡寫地擦過,官道上便揚起了一片破碎的微塵。

劉五爺扳過頭,對著毛驢瘦弱的屁股很不堅定地罵了半旬“媽的”就繼續趕路。

後來,我聽老人們回憶說,劉五爺進城那天的天氣確實睛朗。

劉五爺走到城門口時罵人的欲望幾乎是不可遏製地在心中澎湃激**,因為在多下時所說日本人掛的是狗皮膏藥旗,而劉五爺抬頭看到城樓上飄揚的日本旗中間一塊是血紅的,和狗皮膏藥中間是黑色的根本不同,這使他感到蒙受有損祖宗光榮與尊嚴的侮辱。當他的目光再次驗證了鄉下傳說日本人皆矮小講話嘰哩咕嚕讓人聽不懂這一事實確鑿無疑時,他那受到挫傷的情緒才慢慢恢複了四月春天的寧靜和溫暖。

劉五爺穿過城樓下青苔漲滿了拱形城門時,嶄新的圓口布鞋踩在破碎的磚麵上傲慢而自負,目不斜視的目光看到丁兩個站崗的日本兵昏昏欲睡充滿了早晨沒吃飽飯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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