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的月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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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卡迪特俱樂部酒吧,含影的形象在黃昏裏就逐漸清晰起來,在這個醉生夢死的城市裏,含影的身上全無時尚的豔麗和庸俗,更無脂粉的修飾和誇張,她的手提包裏裝著福塞爾的《格調》和部分中國版的英文報紙,她拒絕唇膏眉筆和口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芙蓉出水天生麗質,溫和沉靜的舉止和頎長高挑的身材即使她穿上任何樸素的或糟糕的衣服都無法削弱掉她與生俱來的優雅和清純的氣質。在男人們蠢蠢欲動的目光裏,含影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卻又讓人不敢褻瀆的女孩,含影安靜得就像一滴水。端良說她是二十世紀最後一個淑女,端良說這話時含影的臉上流露出了這個物質時代裏已很難見到的羞澀,沉淪於放縱和揮霍中的男人們常常被這種表情震撼既而是持久的感動。

含影與緋聞和墮落沒有任何形象上的聯係,甚至連一些細節上的暗示都沒有。

含影對男人的毀滅性的殺傷力正是基於她純粹和毫無雜質的青春形象,因此當她決定將終身托付給端良的時候,一種愧疚和負罪的心情就像蛇一樣糾纏著她的每一個黃昏和夜晚。她希望以自己全部的體貼和愛來解決他們之間感情的不公平並逐步稀釋她內心深處不可饒恕的罪惡感。一個多月來,她拒絕了卡迪特俱樂部的每一個傳呼和手機召喚,直到總經理楊茵打電話到她單位說,“有話最好今天下午到我們這裏來說,如果明天上午到你單位去說總是不太好的。”於是下午含影就去了卡迪特。

晚上,她和端良在城市核心地段的肯德基店見了麵。

端良推開肯德基店沾滿了奶油味的玻璃門示意含影進去,含影卻站住不動了,她看到店裏麵一個頭發油光滌亮的男人在向她打手勢,她說,“我想去買一張今天的晚報。”端良說,“吃完飯後再買吧!”含影正準備掉頭就走,油光滌亮的男人已經來到了含影的麵前,“嗨,林小姐,你好!”含影神情迷惘地看著情緒激動的男人,不知所措。油光滌亮的男人說,“你不認識我了?上次我們在卡迪特……”含影說,“先生,你認錯人了,我不姓林。”端良將含影拉過來說,“你認錯人了,她姓孟。”油光滌亮的男人對身邊的一位眼圈藍得很過分女孩說,“我不會記錯的。”藍眼圈女孩不屑一顧地說,“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女孩手裏牽著一條精神渙散的白毛獅子狗。含影扭頭直接走進了玻璃門內燦爛的燈火中,心裏怦怦亂跳,從後麵跟上來的端良說,“這個人真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