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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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徐伯賢家的大單元裏走出來,張全義連搭乘電梯都忘了,滿腦袋漿糊,信步下樓梯,原來要下十層!腿也走軟了,好像正在走向一個什麽深淵……徐承宗那挑釁性的惡言惡語還在耳邊響:“回去問問金一趟吧,聽聽這個假善人怎麽說?”

張全義又搭錯了公共汽車——不是往西去皇城根兒,而是往南,去龍潭湖的。真的坐錯了車嗎?不,他是沒有勇氣“回去問問金一趟”。他心裏亂透了。今天下午原本是來找“黑手”算帳的,沒承想,豬八戒倒打一耙,反被“黑手”打碎了他心中神聖的偶像。他忽然想起哪位名人說過,什麽是悲劇?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給大家看。張全義不敢回仁德胡同,也許就是因為他不願意把金家大宅院裏的“善人”毀給大家看吧?

坐在公共汽車上,他又想起早年讀過的小說《牛虻》,那主人翁亞瑟受了父親的欺騙,心中神聖的偶像被打碎了之後,還可以逃到國外去,而他張全義卻隻能“逃”回龍潭湖小區陳玉英的住房。真可憐,我張全義連逃避這一出“悲劇”的權利都沒有嗎?

他買了一瓶“二鍋頭”燒酒拎回“家”,坐立不安。他不會喝酒。可是幾天前在“玲玲”酒吧猛灌過一回,那辛辣過後的痛苦滋味兒記憶猶新,尤其是那翻腸倒肚的嘔吐……對,他現在需要的就是辛辣和痛苦,還有嘔吐——把所有的肮髒東西統統吐光!

陳玉英下班了,順路把小興兒接回家,隻見張全義獨自站在窗前,窗台上有酒杯和一瓶“二鍋頭”。

“全義,你怎麽啦?”

張全義連頭也不回。陳玉英倒是會喝酒,深知這六十五度的“二鍋頭”厲害,上前先奪了酒瓶子——幸虧她回來得早,瓶裏還剩七八兩。

“前幾天剛剛大醉一場,今兒個又喝……你根本不會喝酒呀!”陳玉英一邊給孩子脫外衣,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