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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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固執。如此漠然。如此漫不經心。

古道這模樣,仿佛尚未開天辟地之際它就存於世上了。偶爾有人問:這條路是誰修的,這時便叫眾人吃驚不已。難道這古道是人修的麽?當然,這樣的話隻有躺在涼**數星星的頑童才會說。從仙人崖到野豬嶺,從十八盤到獅子坳,那寸草不生的石嶺與石澗上,誰有能耐鑿出這三尺長、八寸寬的步步石階呢?整整二十裏。

二十裏古道,讓歐陽善初爬了一輩子。先是母親背著他爬,奶奶牽著他爬,父親吼著他爬;後來,他又依此循環照應著兒女們爬。他絲毫沒懷疑過,兒女們會讓這種循環在他們與自己之間失去聯係。古道上的每一塊青石,他都象自己的手紋一樣熟識,隻要低頭瞧一瞧它的模樣,就能知道十六根古藤結成的小橋那邊的法華庵離這裏還有多遠,就能知道到自己那一百零八根圓木搭成的木屋還需多長時間。

“善初大哥!”

老頭扭過頭來,善福書記扛著一輛自行車正欲橫跨古道,又返回來。

“你看我這記性,差一點又忘事了。侄女明天辦喜事,這二十塊錢算我的一點心意。”

老頭一聲不吭地接過紅紙包。看看扛自行車的人要走才開口。

“善福,這一年多,總不見你來家坐坐。”

“唉,實在忙不過來,如今連上廁所也要改革,百廢待興啦!等下次回家過中秋時——中秋不行,過春節時一定來拜年。”

善福書記說著跨過古道向山坡下邊走去。前兩年,善福書記抽調全區的勞力修了一條機耕路,他就是抄近走那新路的。在法華庵的閉目觀音歸位之前,機耕路實際上是善福書記與他那輛自行車的專線。

善初老頭心裏有事。

心裏事憋了二十幾年,隻想說與善福兄弟。善福是大山裏頭一號明白人,遇災逢難總有辦法化為吉祥,幾經折騰從最初的民兵隊長升至今日的區委書記,據說還有可能當上縣長。即便當了縣長也是我的知心兄弟,老頭常和別人這麽說。可是善福忙了二十多年,老頭等白了頭發,還是沒有等著機會,所以他隻好衝著那快要消失的背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