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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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可以從樹林的間隙中,看到古道上匆匆忙忙地挪動著兩個模糊的身影。

路過鴨掌樹時,善初老頭連念了十幾遍阿彌陀佛。多少年來便如此。越如此老頭對那黑影和鴨掌樹的恐懼越是與日俱增。與此相反,往日那種急切盼望與善福談談的心情,卻日漸淡漠。弟媳那次那種作為,本是女人勾引男人,老頭總覺得對不起善福,因為他畢竟將善福的女人身上白的地方黑的去處看了一遍。但羞慚是不會變成淡漠的。老頭莫名其妙,自己和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時候,他又象明白了某種道理:縣長夫人都坐小轎車來法華庵燒香叩頭,善福縱然當了區委書記又能解決些什麽事呢!所以,打那年中秋節毛主席回天歸位以後,老頭在許多事上又看透了幾分。看得更透,便有點大辯不語了。古道上行走,途中碰上三朋四友點點頭就足夠意思了。有次和善福走了個正對麵,他抬抬眼皮便算打過招呼了。老頭想不通偏要想,黑影和鴨掌樹,古道和法華庵,慧明和自己,這一切都要時時想一個輪回。偏要想又仍想不通時,心裏就顫抖。

呼呼作響的林濤中,突然摻進一陣紛亂的鼓點聲,於隱隱約約之中,清楚地向田野間山地裏傾泄著突然降臨的焦躁與煩惱。連老頭都聽得出,那是金橋的責備和艾怨。這時,如果躍進轉身往回跑,老頭一定隻有認命、隻有無可奈何了。這個時間,這種地點,古道黃昏鴨掌樹,容不得再折騰了。老頭怕女兒改變主意,一串串一串串地大聲幹咳,還是壓不住鼓點聲,就努力晃開身架走在女兒後麵,想用過早傾塌了的肩膀和佝僂的身子堵住古道。

如果知道女兒此時在想什麽,老頭就不會緊張。

躍進沒有聽到那召喚的鼓點,是因為她在想著這召喚人曾經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