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

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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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地方,一個人,天天見麵,時時相守,你的感覺器官就麻木了,遲頓了。你總覺得她沒有什麽變化,天天一個樣。父母和兒女整天廝守在一起,總覺得自己的兒女老是不長,老是這般高。而一年半載才見一次麵的親友,一進你的家門,一見到你的兒子,就會驚喜地說:“喲,好快!長這麽高了?”“長了?”“長了!”你不信,找來卷尺一量,真的,是長了。

在廖家坪這地方住久了的人,總覺得廖家坪沒有啥變化。就像梅山頂上那庵堂裏的菩薩,千年萬載一個模樣。其實,這裏天天都在悄悄地變化,是伴隨著你的生命進程一道進行的,是在你每日每時的眼皮子底下慢慢發生的。它變了,你的目光也跟著變了。你不刻意去思索,不認真去回味,便感覺不到罷了。

這裏,說是“廖家坪”,其實無“坪”可言,也無“廖家”可說。這方圓數十裏,全是高聳的大山和深邃而狹長的山穀。村村寨寨,要不,是懸在高高的半山腰;要不,就落在低低的狹穀裏。世世代代在這山山嶺嶺居住的人群,多為王、肖兩姓,壓根兒找不出一個姓廖的來。有人這樣推測,在遙遠的從前,很可能這裏確是廖家的天下,後來由於災荒,或者由於兵禍,姓廖的絕滅了,王、肖兩姓才到這裏跑馬圈地,安營紮寨,繁衍後代。至於“坪”,那是這裏的老祖宗一種美好的願望罷了。

到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這裏還真的有了“坪”。隻不過這塊“坪”上,起不得屋,插不得禾,隻能駕一葉小舟,穿行於山山嶺嶺間。這是一塊大“水坪”。

那些年月,鄉村幹部(當時為公社、大隊幹部)好威風。一聲喊,家家戶戶就門窗緊閉,成千上百號的人馬,就拉到了東邊那個山口子上,在那裏擺出了一個千軍萬馬的戰場。一些正帶嫩毛毛的婦女,把吃奶的孩子,也帶到這裏來了,讓他們坐在一隻隻木轎子裏,自己則扛著鋤頭,挑起箢箕,挖土運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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