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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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為了避禍,餘立文帶李雅嵐倉促離開龍城,坐火車到青島,打算從青島坐船到香港,再伺機從香港去美國。從青島上了船,才發現李雅嵐根本坐不了船,本來她就身體虛弱,剛剛受到致命的驚嚇,加上原本就暈船,暈得十分厲害,吐了一路,把膽汁都吐出來了,差點死去。船到香港的碼頭停靠,她是被船工背下來的,直接送進了瑪麗醫院,住了一周才敢下地。

他們在香港滯留了三個月,一想到要坐郵輪橫跨遼闊的太平洋,她就頭暈反胃,小臉蠟黃,擔心自己到不了太平洋彼岸,就得死在船上。立文疼她愛她,知道暫時去不成美國了,便把行李搬出賓館,找了一處條件尚可的小房子租住下來,從此他不再提去美國的事,在當地找了份財務方麵的差事,一邊陪她,一邊做工。

最初她一直走不出那個夢魘——因為她的叛變,造成十幾個地下黨員慘遭割顱,屍首分離,那些人都是她最好的同誌,親如手足,卻因為她的無情出賣而丟掉了性命,這個良心債她恐怕一輩子都卸不掉,會永遠像一個大磨盤一樣壓在她心上,不停地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她常常在半夜裏醒來,身上水淋淋的,驚恐地又喊又叫。立文緊緊抱住她,小聲地安慰她,一直到天明,當太陽升起來,她才會安靜下來,重新入睡。

如果不是有立文,她早已經死了——要麽病死,要麽嚇死,要麽自盡。

似乎為了忘記過去,她給自己改了姓名——藍惠。“藍”是“嵐”字的諧音,她不再姓李,改姓藍。“惠”是感恩的意思,她從內心感激立文的照顧;同時還有另一層意思——“惠”是“悔”的諧音,她對自己當初的貪生怕死,永遠地悔恨。

後一層意思,隻有她自己清楚。

這種痛苦的狀況持續了將近一年,直到抗戰全麵爆發,國共兩黨建立統一戰線,成為“一家人”,聯手共同抗日,她的痛苦才慢慢減輕。她試探著和立文商量,是否回到內地,加入抗戰的洪流。立文想了想,問她:“如果回去,你準備跟隨哪個黨抗日?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