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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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午夜。猝不及防响起的电话,把苏娅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聂小刚睡不着,打电话来倾诉衷肠的,抓过电话学电台DJ小姐说了句:“你好,欢迎参与‘午夜不设防’对话节目。”

顿了一顿,电话里响起一个迟疑的陌生的声音:“奇怪,政治处也有广播电台吗?”

苏娅一愣,赶紧说:“对不起,请问您哪位?”

电话里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说:“苏娅。我是谁如今已不重要了。听说你明天就要结婚了,我得向你表示祝贺;同时,也为我自己深感悲凉和遗憾,从你进入新兵连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等你长大,一直等了你8年。”

苏娅感觉一阵颤栗,也许是因为感动,也许是因为一种模糊的恐惧。但她仍然想不起对方是谁,尽管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

“谢谢您。但很对不起,我还是没想起来您到底是谁。”

“我在你心中真的像我的体重那么轻吗?”

“只要是朋友,我永远是看重的。”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你的朋友。我是关山海。”

关山海!苏娅记起来了!当年在新兵连时,那个没被女兵放在眼里,像旧茶壶一般又黑又矮墩墩,口令却喊得又尖利又响亮的教官,救了自己一把的“倒霉鬼”关山海。

“您好,关教员,您在哪里?”

“在你住的楼斜对面的餐馆,相距大约200米。下午我就来了。”

苏娅心中一热又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向窗外,看见那家即将打烊的餐馆,若明若暗如同一艘海盗船。

宾馆那边,聂小刚的窗户里依然明晃晃亮着灯。

“我过去看看您,或者您想过来吗?”

苏娅心里隐约知道,对方等的就是自己这句话,但还是说了出来。

很快,关山海就敲响了苏娅的门。

关山海有点酒意,依然是做新兵连教官时的那样子,此时被同样有点酒意的苏娅看在眼里,好像有一份亲切。

一进门,关山海就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一包用彩纸包装得像个美丽的炸药包的东西。

“苏娅,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苏娅接过那沉甸甸的东西,顺手放在茶几上:“关教员,您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请别一口一个关教员的,我已经‘挂’起来了,准备向后转,你就直呼其名吧。8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追踪你。”关山海在聂小刚半小时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自个儿笑一笑:“我干特务兵肯定比干通讯兵强。”

感到惊讶的同时,一丝被人追的得意甚至成就感油然而生,她开玩笑说:“好在我问心无愧,忠于人民忠于党,也没拿群众一针一线。”

关山海一笑,眼神却有点黯然:“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吗?”

“……”苏娅语塞。

“你也不想看看我送的礼物吗?”

苏娅满腹狐疑拆开包装纸,赫然呈现在眼前的是14本日记。

14本日记砌起的墙,使她又被一丝奇特的遭到围困的感觉抓住,许多年以后,此城墙依然屹立不倒,令她久久不能突围。

最初苏娅尽管吃惊,但并没怎么动心,她打开第一本日记时甚至有意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

日记的时间从苏娅进入新兵连开始。读第一页时,苏娅有点挑剔,关山海的字,写得像他的脸一样呆板,间或还有几个错别字,像呆板的脸上突出的几颗青春痘;但行文,倒是机灵。慢慢地,苏娅无端又有了一丝感动,准确地说,是为自己感动。8年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兵,一颦一笑,一花一草,一步一步的脚印,全被某人小心珍藏着,在经历足以淡忘许多往事的岁月之后,如今历历在目,你不可能没有什么想法。

关山海敏锐的小眼睛,此刻捕捉到苏娅面部最微妙的变化。

看到苏娅眼中渐有泪光闪动时,关山海起身离座,挪到苏娅身后,背着手站立着,将那颗装满无数小聪明的头慢慢靠近苏娅的右肩,又兴奋又不安地随着苏娅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粗重的鼻息犹如汽车爬坡时的排气管,吹得苏娅的鬓发就像春风中飞舞的柳条。

“×月×日,天昏地暗。

“经过多方打探,我终于证实了那个可怕的猜测,如晴天霹雳,把我惊得五内俱焚,神思恍惚,苏娅有男朋友了。苏娅有男朋友了,苏娅有男朋友了。(此句写满整整3页,此处从略。)”

“×月×日,连绵阴雨。

“苏娅的男朋友,名叫聂小刚,农历1964年8月8日出生,身高1.70米,体重65公斤,1984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建筑工程系。家庭政治背景清白,直系三代之内无传染病和精神病史,无恋爱史,无犯罪记录,没有烟酒之类不良嗜好。

“客观地说,聂是个优秀青年(就读大学期间,还协助公安机关抓获过抢劫犯一名),相对我这个副连级军官来说,他显然更适合苏娅,更麻烦的是,种种迹象表明,苏娅对聂似乎很满意。对此关山海啊关山海,你无话可说,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人,只怨你自己太拘泥常规战争的规律,一心想步步为营,以致被人后发制胜。

“不过,聂小刚,你他妈的记住,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你怎样飞黄腾达升官发财,只要你有半点对不起苏娅的地方,我一定把你打趴下,像一条癞皮狗。”

读到此处,“叭”地一下,苏娅的一颗晶莹的泪,掉在日记本上。于关山海,这不啻打响了一枚进攻信号弹,他把背着的手伸上前,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似摸非摸,喃喃细语:

“苏娅,坦率地说,我可能比你更了解聂小刚。他是个好人,不会也不可能对你怎么样。我放心不下的是,除了一时的浪漫,他到底能给你带来多少幸福,恕我直言,聂小刚尽管很聪明,但他的生活能力并不强。而每个女孩出嫁都多少有点要依靠什么的意思,如果反过来日后要你整天为小家庭奔忙,你还有闲心浪漫吗?”

关山海凑在苏娅的身边,口若悬河,真真假假地说了一大堆。苏娅半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感觉耳朵根部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奇痒,迅速蔓延,一阵迷醉的眩晕使苏娅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

说到落花流水处,关山海把脸埋入苏娅的颈窝,像饥肠辘辘的小偷啃吃面包一样狂吻,同时那双把79式步枪打得百发百中的手,准确地扣于苏娅的胸部动情区。

不久前由聂小刚煽起来的火,又在苏娅心中点燃,而且更加猛烈,她本能地想作最后的抵抗,结果只是无力地呻吟一声,歪倒在椅子里。

有适度的酒壮胆的关山海趁机抱起苏娅,像当年贫苦农民分得了地主土豪的田地一样激动无比,而后者朦胧地想起前者若干年前救她时,也是这样抱着她的……他把她放到**,他像剥鸡蛋壳一样褪下了她的衣裙,摆布着那像蛋白一样光洁的精美胴体。

关山海就像统领江山的帝王般雄心勃勃。

一种异常的接触使苏娅若有觉悟,她睁开眼睛,扭动着想推开压迫自己的男人,这一下更糟,一种尖刻的东西顺势狠狠地深入体内,撕心裂肺的疼,使她惨叫一声:“妈呀!”便紧紧抱住了关山海,像在灭顶的激流中抱紧一根木头。

苏娅暗暗设计多年祈盼多年的“最美好的**”,这样不明不白来到又不明不白结束了,可怜明天就要成为新郎的聂小刚,窗口仍亮着无知的灯。

风停雨住之后,苏娅脸上、身上全是汗水,一动不动地仰躺着,面无表情,眼望天花板犹如一条摆在砧板上垂死的鱼。

关山海到卫生间冲洗了一番,来到床边,对苏娅说:“真没想到,你还是处女。”

苏娅的眼泪“哗”地流下来。

关山海百般劝慰,海誓山盟。苏娅只是不语,流泪不止。

天将明,关山海迟迟不去,并试图与苏娅接吻,他俯下身去时,被她一脚踢翻。他摇摇头,说:“在新兵连时,你就想踢我一脚,是不是?你们女兵心里那点谱儿,我还看不出?”

一边说,一边爬起来,挨过去:“你爱踢就踢,让你过把瘾。”

苏娅双手遮脸,哭喊道:“你给我滚!”

关山海似笑非笑:“你可能眼下不想见到我,那么我先回去吧。来日方长,你尽可以慢慢收拾我。”

说罢,又想吻她。她别过头去。他就只在她肩膀上吻了吻,出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