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語風中

§第十二章 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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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城區跟隨洛桑做些登記、抄寫、存檔的活路。每天我都要手握一支鋼筆,伏在紙張上進行工作,活路倒是很輕鬆。

卓嘎大姐曾豎起大拇指,說我進入到衙門裏今後肯定會有出息。群培老人有時攔住我,打聽最近有些什麽好政策。我的回答總不能令他滿意,因為我隻是一名登記員,那些新出的政策是由管理我的幹部們掌握的。每次群培老人一點都不惱,嘿嘿地笑著把一嘴的壞牙暴露在外麵,用手重重地拍擊我的肩頭。我清楚他不惱的原因,因為他的一個女兒在當工人,每天在外麵挖坑豎電線杆,男孩被招到郵電局工作,隻有最小的女兒在上學。跟解放前相比,他現在吃穿住樣樣都不用愁。逢人他也總說:“我苦了近一輩子,晚年卻過得這般的舒坦,都是托了毛主席的福。”後來,我才知道,他這樣做是想讓我在鄰居們麵前顯得有身份。鄰居們現在儼然把我當成了一名管理他們的有權人,對我很是客氣。

有一次,我趴在桌子上,在一張大白紙上抄寫布告,不知啥時區長走了進來。

“字寫得不賴啊!”她從身後對我說。

我停住書寫,握著竹筆把頭扭過去。

身後站立的區長今天變得很美麗,一頭濃密的黑發梳成了兩根辮子,圓月般皎潔的臉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眨動。原來她不戴帽子,會是這般的楚楚動人。

“我在抄寫布告。”我有些拘謹地回答。

“是在寺廟裏學寫字的吧?”她和我並肩站立,眼睛盯著寫在紙上的藏文字看。

我的鼻子裏飄入一股香甜的氣息,它一絲一縷地飄升到我的神經裏,長長地駐留在那裏。

“是跟仁波齊學的。”我說。

接著區長身體的熱氣又襲擾過來,她跟我挨得太近了。我的呼吸不暢,心撲撲地狂跳,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