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語風中

§第六章 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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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瑟宕二少爺被清退後,一直待在家裏。有時會被叫去交代問題,那得需要半天或一天的時間。

那天我替糌粑公司卸幾十輛馬車的糌粑,忙完看到這兒離瑟宕府很近,就往那裏走了過去。我從路邊小攤販處買了點新鮮的元根蘿卜,空手去看人總覺得不大好。

瑟宕府院子裏的天井旁湊了七八個人,他們開心地說笑著。忽然,看見我走過來,他們都不再發聲,眼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低下頭向瑟宕二少爺的房子走去,從門外喊了幾聲,瑟宕二少爺才從裏屋走出來。他穿了件褪色的衣服和膝蓋上有補丁的褲子,那縷頭發掉落在眉骨上,下巴越發地瘦削。瑟宕二少爺先是怔了一下,看到我一身的糌粑,繃緊的臉鬆弛下來,問:“你到糌粑堆裏滾圈去了嗎?”

我的腳跨過低矮的門檻回答:“糌粑公司剛才雇我去搬運糌粑了。”

“你的頭發上和耳朵裏都是糌粑!”

廚房睡床牆上貼的報紙不見了,床鋪也沒有收拾,被子堆成了一堆。瑟宕二少爺把裏屋的門簾給撩起來,讓我到裏屋去。

瑟宕夫人不在房子裏,中央的方桌上攤開著幾十張信簽紙,上麵用藏文行書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瑟宕二少爺趕緊收拾紙張,我卻拿來凳子坐。他衝我笑,我也咧開嘴嗬嗬地笑。

他說他正在寫情況說明材料。我問是說明什麽的材料。他無奈地搖搖頭解釋:“是我待在谿卡時的情況說明。”我們聊了起來,我才知道瑟宕谿卡的管家桑布告發瑟宕二少爺曾給四水六崗的兵贈送過馬匹和糧草,還在莊園裏留宿叛逃的色拉寺高僧和藏軍軍官,並資助物資幫其出逃。我聽後非常生氣,說我可以幫他證明。瑟宕二少爺張開嘴長長地呼口氣,腦袋低垂下去。他的雙手搓揉,手上亮閃閃的金表已經不見了。